第一卷:凝絕語,胭脂扣  第十一章 月華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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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姝聽聞心中一緊,便也匆匆步出房門。三步作兩步走,耳鬢青絲被風吹得飄逸,如亂舞墨雪。錦姝趕至陳印床前,看見他蒼白神秘的睡顏,弗如一張潔白薄透的白紙。少了往日淩厲冰冷的神姿,多了一分病態中的寧和。尹臣月看此情景便悄悄退了出去不再打擾。
    錦姝坐在床頭,不一會兒,陳印蘇醒過來,“你怎來了,傷勢不曾痊愈,郎中告誡不可吹風。這幾日,天已下涼……”錦姝蹙眉責怪說道:“你哪來這麼多話要講?自己傷勢嚴重都不曾過問?”陳印躺在床上斜睨了她一眼,眉骨高挑:“大丈夫,一點小傷何足掛齒。”
    錦姝曉得這陳印強撐一股擰勁兒,也清楚是為了照顧自己而耽誤療傷。軟了語氣道:“以後別這樣了,身體發膚授之於父母。不容輕視。”
    是日深夜,陳印一行暗中趕至尹臣月府邸,秘密療傷。
    錦姝立在陳印房門門沿前,看著濃濃夜色壓來。雀鳥聲漸隱去,喚之而來的是夜風吹拂淺草的細碎之聲。心底的疑惑就像這黑夜般,越發濃重起來。錦姝雖膽大妄為,但也非全無主見思想之主。此次隨陳印冒著大不韙出宮,多少對其真實身份有所隱瞞,但想想,陳印又難道真是陳印?
    錦姝暗忖,到底問不問,不過還是問出了口:“陳印,你到底是誰?”此刻的陳印已能下床,他看見錦姝素日裏輕鬆明麗的身影在夜色下竟然多了一分孤寞,聽聞錦姝問話,陳印身形一頓,重染霜雪的冰眸一如往常:“難道我的身份就真那麼重要?”
    夜色正濃,月圓之夜漸漸起風,錦姝拉攏兩旁的披風:“我玲瓏不是在乎你之身份,而是不喜疑惑的錯覺。這樣會讓我無果的猜測下去。你是一介平民又如何,你是天子又如何,都與我玲瓏無關。隻是一時興起的好奇罷。”
    陳印心中端著,這女子骨子裏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不知是福還是禍。陳印無意間露出一絲笑容來,久違又有觸動,仿佛很久以前曾遇見過,他淺聲道:“你既然想知道,那且就告訴你。陳印乃我化名,我本姓‘軒’……”
    錦姝回身看著陳印,斜睨著眸子,又露出那狡詐多變的本來模樣:“就知道你姓軒,是這北朝的王爺。”
    錦姝早早便在心中有所思量:他若不姓軒,免死金牌怎會在一個四品大臣的手中,更甚他舉止雍容,眸底間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儀與尊貴,這難道不是多年的皇親貴胄般的生活曆練出來的嗎?幾日間還見穿著黑色製服的人來見陳印,想想也應該知道是一個組織。而在這王城腳下,能有能力組建暗衛的不是顯貴就是皇親。
    陳印如風般笑著:“汝智矣。”錦姝回眸對陳印狡黠一笑:“多謝誇讚。”
    錦姝覺得不便再打擾陳印於是離開陳印所居庭院,剛好又在門口不遠處的尹府靜心園裏遇見那謫仙般的白衣公子尹臣月。不過今日他換了一身白袍多了一色淡紫繡狴塇刺墨荷紋圖,淡紫橫雪間,依舊如九天不食人間煙火的上神。
    錦姝微微行禮:“公子安好。”尹臣月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玲瓏姑娘,咱們可已經是第二次相見,何須那樣生疏?”錦姝不做言辭,淺笑而立。霜白月光下,微風拂動她水色月蓮韻白淺水織錦長裙,顯得俏麗且又婉約靜好。
    尹臣月看得有些失神,斂了神色說道:“夜深露重,姑娘還是早些回房休息才好。”錦姝笑道:“玲瓏告辭。”錦姝離去,尹臣月回身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眼神中複雜迷離。茫茫人海,當真有如此像的人?
    十日後。
    敬帝定元五年,帝都行三年一次科舉取仕。帝甚為用心,於此親自命人出題。是日,千人統考。是為曆年來,參考人數最多次。
    《北朝帝王。敬帝史》
    告別尹家府邸之後,錦姝便隨陳印回宮,雖然在路途中錦姝也曾想過設計逃脫,不再回皇城內廷,但,如此一來定會牽連家中上下,還有陳印的安危。如此思索,錦姝便也無再多做幻想。
    馬車一路顛簸,外麵懸掛的銅蓮宮燈晃悠不止。回宮路上錦姝滿臉沉重,仿佛深宮的顏色。陳印似乎發現不對勁:“難道在宮外還未頑劣夠?”錦姝抬首起來,蔑道:“才不是。”陳印到看不出來有何心情,畢竟他非女子:“那就好。”
    之後便沒有下文,接著就是死寂般的沉默。錦姝喟歎一氣,半闔星眸道:“今日分別,以後願莫再相見。如此便可少生些事端,北朝王爺,敬帝宮人。”錦姝哀怨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墨發:“摸摸你的頭就當告別吧,我進宮時我家大黃也極為不舍,我也是這樣摸摸它的頭的。”陳印臉色頓時黑下來,瞪了錦姝一眼又一手打掉錦姝的手:“拿開。”
    錦姝又突然轉哀怨為笑容,撅著蜜桃似的雙唇;“摸一下又如何,又不是龍頭。”陳印斜睨他一眼,唇角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終於行至南宮門。為了掩人耳目,錦姝先下了馬車,陳印後行再下車。錦姝曉得陳印的北朝王爺,若然,他一小小宮女如何能自由初入宮門,再從宮外安全回來。
    在宮外錦姝便已換好蓮色素紋宮女冠服,頭上的宮女冠則是戴得歪歪斜斜。她尚未回到雨花閣,就隱約聽聞裏麵的哭鬧聲。心中一沉,立馬凝神屏息起來。錦姝暗自揣測,裏麵怕是人不少,而且來者不善。再次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回到這個牢籠,便告誡自己不能莽撞,悄悄走進偷聽。
    聽聞雨花閣內有人高聲:“給本宮說實話,錦美人到底去哪裏了?”一個小太監顫顫巍巍回答:“回娘娘,奴才真的不知,錦美人自移居雨花閣一直惡疾纏身從未見美人出閣來過,宮裏一切事物都是積雪姑娘在打理。奴才知曉的僅此這些。”那女聲聽起來格外尖銳:“哼,怕不是去偷白衣情郎去了吧?”
    閣中突然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要知道,宮妃通奸,禍及九族,誰也不敢妄論。諸如此事,以前便曾發生過。同樣的,都是宮妃通奸。此後便是與這相關的話語措辭都不敢輕易說出口,皆因那場浩劫。
    錦姝聽見積雪的聲音:“娘娘,此罪誰也擔當不起啊。是要滅九族的,積雪可用向上人頭保證,錦美人絕非柳美人話說之人。求娘娘寬恕啊!”尖銳女聲輕笑,盡是輕蔑:“嗬嗬,你的人頭能做何憑證?來人呐。給本宮打這刁鑽的宮婢!連同雨花閣內大大小小的宮女太監都給本宮狠狠的打,直到他們說出錦美人所在之處!”
    錦姝在門外聽得驚心動魄,接著就是不絕於耳的耳光聲。心,猛烈的跳著。但此刻絕不能軟弱退縮,不能讓一群無辜的人為自己狹隘偏執犯下的錯誤所連累。這一切事情皆因自己的任性妄為而起。
    錦姝鼓足底氣大步跨進雨花閣,福禍如今都是躲不過的了。
    她第一眼所見便是台階之上那穿著極為華貴的妃子。朱砂色金絲碧鸞紋雋雲拖地錦裙,玄紫煙羅描花雲影外罩寬袍。雲鬢高束,珠玉滿髻。雲鬢中央盛開一朵血色紅蓮,妖嬈火辣綻放著。發髻兩側的鸞鳳吞月墜玉金步搖,墜齊肩金色流蘇。一支斜插的牡丹嵌紅寶石雲紋底座金簪,在皎潔的月光之下顯現耀眼光芒。
    眉間一朵鳳鳶花鈿,點燃她本就精光縝密的雙眸妖火,一雙淩厲狠絕的眸子也正好盯著突然闖入雨花閣的錦姝。錦姝鎮定走到人群中間,蓮步穩穩生風:“不知是哪位娘娘造訪臣妾的雨花閣?”她眼神稍作收勢,嫣紅豔麗的麵龐高傲,未做開口。她身旁的宮女大聲喝斥:“放肆,此乃後宮第一人,淑妃娘娘是也,你這小小宮婢也敢造次!”
    錦姝幡然醒悟,原來是宮裏盛傳最為狠辣的顧氏,占萱。人稱後宮狠辣第一人的淑妃娘娘。手持鳳印,位同副後。
    錦姝不卑不亢:“臣妾雨花閣錦氏,並非宮婢。”淑妃顧占萱從錦姝步入宮門那一刻,眼神就不曾離開錦姝。她的眼神最先是迷離再是驚恐,再而平靜。暗自推敲,深邃奇異的麵容難道真是北朝人?淑妃不再細想,這深宮諸多事都容不得你去細想的,她照樣麵不改色,如同平常。
    顧占萱起身拂拂自己華麗繡鳳嵌珠的衣袖,冷色看著錦姝:“即說你乃宮中妃嬪,那好,本宮且信於你。可為何你身著宮女冠服?”錦姝看了看兩邊的宮女奴才們,心有不忍:“還請娘娘先讓手下停止懲罰,此事與他們無關,他們毫不知情。”
    淑妃微微抬手,他們便停手了。淑妃大揮衣袖突然疾言厲色:“本宮說了要你們停下嗎?給本宮狠狠的打!”錦姝見此形狀急忙跪下,雙眼低垂不看顧占萱:“娘娘饒命,這一切皆是因臣妾而起。臣妾之所以身著宮女冠服是因為,是因為……臣妾生性頑劣,覺著宮裝華麗且約束甚多,故此穿了一身簡潔衣著,還望娘娘寬恕。”情急之下也不曉得是否合乎,忙於開脫,慌著救這雨花閣一眾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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