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雨中訴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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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世,你為古刹,我為青燈;
那一世,你為落花,我為繡女;
那一世,你為青石,我為月牙;
那一世,你為強人,我為駿馬;
我心知我將生生世世與你結緣。
窗外雨潺潺,雨水隨順屋簷滴落成線。漫天雨幕,靜謐的天地間唯有雨聲在耳邊吟哦。
一座竹屋,蒼翠的青竹掩映下,更顯清幽。一個身著家常便服的少女斜倚門框,久久凝視身前的漫天雨幕。雨滴自冥冥滴落,在少女腳邊形成微微漩渦。如夢似幻中,少女的容顏看不真切,隻見她眉峰輕蹙,些微懊惱的神情。
就這麼靜靜的凝望了很久,少女恍如成了翠竹、雨天這幅畫境的神來之筆,周邊的事物都成為她的襯托。微微霧靄為她周身增添了一層仙境,若不是家常服飾的提醒,她就宛如畫中的仙子一般。寧靜的臉龐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有羽化登仙的氣質。
過了許久,她轉身回到光線昏暗的屋內。屋內沒有多餘的家具,唯有一大一小兩張榻,一桌,幾把竹椅。寬大的竹榻上,臥著一人。她原本無欲無求、超塵絕俗的臉龐上,出現了屬於她這個年紀的鮮活可愛的表情。她用略帶懊惱的聲調,對臥於床上的人道:”雨天讓韻竹哥哥隻能臥在床上,著實可惜呢。“說完櫻唇不禁懊惱的嘟了起來。
榻上少年卻安慰道:”不礙事的,有你陪伴就已很好了。“果真是天真爛漫的少女,聽見少年這樣說,惱怒之情旋即換為欣喜之情。少年無奈的搖搖頭:”真是個孩子。“少女不服氣的掀開被單,欲與榻上之人打鬧。“別,夢璃,我還病著呢,怎生禁得起與你打鬧?”韻竹好氣又好笑。
名叫夢璃的少女便立刻停了手,隻拿那琉璃似的眼眸望著韻竹。水亮的瞳仁裏,倒映韻竹英挺的容顏。朗目劍眉,尤是那眉宇下的慧目,如一汪湖水般澄澈深邃,深望便會不覺深陷其中。
見夢璃如此定定的望著自己,韻竹便也望著夢璃。兩人晶亮的瞳仁裏各自倒映著對方稚嫩的麵龐。對望久了,仿若兩人相隔的空氣中也流動著脈脈情意。雖仍年幼,但他們都清楚心中對彼此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幼年的朝夕相處,令他們之間的情誼遠比友情深厚。在柔和春風的吹拂下,深埋心中的種子悄悄發芽,怯生生的露出幼嫩的苞芽,其中包藏著不能言說的情感。
倒是夢璃先回過神,打破沉默。她倏地收回落在韻竹眼底的目光,開口道:”今日雨這樣大,不知大哥他們收獲如何。“說完,有意別開臉龐,兩頰卻早已緋紅,泄露了心中的少女羞澀情思。韻竹也略帶尷尬的支支吾吾的回應:”但願他們今日能順利。“
正說著,門口傳來一陣喧鬧聲。人聲嘈雜間,一個渾厚男音響起,”韻竹,夢璃,看大哥給你們帶什麼啦!“深沉的聲音中有掩飾不住的喜悅。夢璃忙跑至門口,大哥正興奮的搖晃著胳臂,手中握一油紙包。小寶哥,大明哥,老五叔都跟在後麵卸下雜耍的物件。
大哥一進屋,還未歇息,便打開手中的油紙包,一股肉香彌漫在清貧的小屋裏。”小饞鬼們,快來吃燒鵝啦!“大哥愉快的招呼著。夢璃嗔怪道:”大哥怎麼如此不儉省?竟買這麼貴的吃食。“大哥大大咧咧一笑:”這不是給你和韻竹補補身子嘛,你們都在長個子呢。“大哥對這兩個雜耍班子裏最年幼的孩子的愛護之情溢於言表。他又走至榻前,查看韻竹的病情。”小子,病怎樣了?“韻竹起身,道:”不礙事的,隻是小風寒,幾日便痊愈了。“大哥懷中掏出一包藥,遞給夢璃:”喏,這是給韻竹的藥,每日一次。“
”大哥對韻竹真好,韻竹無以為報。“
”這是應該的嘛,你們就像我的弟弟妹妹一樣,自然要愛護你們。好,不多說客氣話啦,都是一家人。來,吃燒鵝。“大哥擺擺手,招呼大家都來吃。
小寶哥有些嫉妒的嘀咕”大哥對韻竹真好,見他生病了還特意去買藥。以往我們有什麼頭疼腦熱的,隻能挺挺就過去了。“大哥開玩笑似的說:”那是自然啦,韻竹身子打小就不好。再說韻竹又是顧客欽點的台柱子嘛。“小寶哥便噤聲了。
小屋中沒有足夠的空間,大家隻能席地而坐或蹲坐在屋簷下吃著自己的那一份。隻有年紀較大的老五叔和大哥坐著。大哥分給夢璃和韻竹一人一隻鵝腿。夢璃推辭著”大家也累了一天了,我的就給大家吃吧。“大哥目光中略帶責備之意:”這是給你的,自然你要全部吃完。“夢璃有些為難的小口吃著鵝腿。韻竹也欲推辭,但見大哥堅持便放棄了,也吃起了自己的那隻鵝腿。
大哥欣慰的看著他們一對璧人,語氣中有驕傲的意味:”韻竹和夢璃是我一手帶大的,見他們出落的這麼好,我這個做大哥的甚是高興呢。“老五叔接過話頭:”他們若不是因為命苦,流落至此,說不準還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公子呢。“老五叔話音還未落,快嘴快舌的小五哥便接著說:”那是,他們兩人的氣質就不像市井小民,和我們自然不一樣,不然客人也不會如此喜歡韻竹表演。”
“好了好了,別越說越離譜,吃飯。”大哥似乎有些生氣了。大家也就不再七嘴八舌,都各自吃飯了。隻有韻竹和夢璃麵麵相覷。他們敏感脆弱的心似乎都感覺到大家對自己的看法變了。但身為少年的他們也無法理解其中緣由,隻將這當做諸多煩惱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遺忘在心的角落。
吃罷了飯,大家都各自散去。小寶哥負責喂馬,老五叔清點物品準備明日表演物品,大明哥收拾殘羹。
每日賬目都是夢璃整理,隻因為大哥說女孩子細心又會勤儉持家,於是這雜耍班子的所有錢物都是夢璃掌管,若是有急需用錢的,向夢璃支取便是,大哥很放心的全部交給她安排。
靜謐的小屋中隻有夢璃撥弄算盤的聲響。燭火搖曳下,夢璃認真的清點錢數,悉心計入賬本中。額前一綹碎發墜落,斜貼臉龐,更給燈下的夢璃添了些許嫵媚。精致如瓷的麵龐在燭火照映下,宛若環繞了一圈光環,熠熠生輝。纖纖玉指輕點算盤,含情水目,睫毛微翹,仿佛有勾魂攝魄的魅力。有了夢璃,一切平淡的事物都順帶籠罩了她超塵絕俗的氣質。
韻竹隻是靜靜的望著認真伏案的夢璃,眼中飽含繾綣之情。可驀地抬頭,見到凝望夢璃的大哥,韻竹心中猛然一動。但細看那眼神中,隻有兄長似的關愛。韻竹不禁責怪自己怎麼如此多疑。
夜深了,大家都擠在大竹榻上沉沉睡去,由於白日勞累,一會兒便鼾聲四起。窗外雨早已停了,春夜的空氣沁心迷人。月朗星稀,溶溶月光爬上窗台,朗照著這一屋為生計淪落天涯的人們。
靜夜中,屋內傳來低低的呼喚聲“韻竹哥哥,韻竹哥哥”。
“我在呢,夢璃。”
“我有好東西給你呢。”夢璃的聲音中有掩不住的得意。她從小榻的枕下掏出留下的大半隻鵝腿,遞給走至身旁的韻竹。韻竹有些顫抖的接過了夢璃為他省下的鵝腿。他隨即又欣喜的從身後拿出一樣東西放在夢璃的小手中。青白的月光照在夢璃的手上,她的小手上躺著韻竹為她省下的半隻鵝腿。她驚訝又感動的望著眼前的韻竹。他們都想到了對方,都想為對方留下自認為珍貴的東西,雖然隻是不足以果腹的半隻鵝腿。
他們互望著對方。“真沒有想到,我們竟然想到一起去了。”“這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兩人在對方溫情脈脈的眼神注視下吃掉了對方為自己留的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