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蠱人，是你做的？”舒岩問道，他越來越無法將這個女人同方才那個在人群中義無反顧扶住自己的人結合在一起了。
    “不，不是。”女子回答。舒岩鬆了口氣，她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很是無語：“我做的，不會這麼痛苦。”
    “你究竟……是什麼人？”舒岩覺得頭有些痛，比傷口更讓他鬧心。
    “我叫九方羽。”女子走到那蠱人身邊打量著，隨意道，“你隻要知道我是個醫士就夠了。”
    舒岩看著她，苦笑：“我並不覺得你像個醫士。”
    “哦？”九方羽轉過頭來看他，麵上有幾分好奇，“那你覺得我像什麼？”
    “我不知道……”舒岩說著挪了挪身體，離那些惡心的蠱蟲遠一些，身上的傷也不似原先那般痛得幾乎令他窒息，“你和我見到的醫士有些不同。”
    九方羽笑了笑，：“你說對了，其實……我本也不是個醫士……”
    “小心！”舒岩忽然大喊一聲，也不知哪來的力氣，驀地便合身撲了過去，將九方羽撲擋開來，同時一腳直踹，將那蠱人踹飛了出去。
    那蠱人滾跌在地，極為痛苦哀嚎不止，兩手在地麵石牆上狠抓，留下道道可怖的血痕。黑血已從鼻孔雙耳中滲出，無數黑蟲片刻便席卷了他的身體，撕扯著他最後的生命。
    舒岩別過頭去，實在看不下去了。
    九方羽卻站起來走了過去，舒岩不禁提醒：“你既是醫士，應該知道蠱蟲無孔不入吧？”
    “我知道。不過它們都還未長成，並不可怕。”九方羽從懷中拿出另一隻皮囊，蹲下來將幾隻蠕動著的蠱蟲趕入囊中，道，“這是極為罕見的螅獽，我要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舒岩哭笑不得，此時他才看出這女人作為醫士的一點特質了：對疑難病症、珍惜藥石都有種莫名的執念。
    “嗬嗬嗬……”一陣清靈的笑聲合著一串清越的鈴響，忽然響在狹窄的小巷上空，又好似從四麵八方而來，隨著風一陣急一陣緩，一陣虛一陣實，恍惚間好似四周的矮牆石板上的青苔、巷子角落的枯葉塵埃都隨著旋轉嬉鬧起來。
    無聲的喧嘩與輕笑糅合而混亂，將舒岩和那女子卷在其中，連那個隻剩了一口氣的蠱人也開始輕微顫動起來，痛苦的呻吟聲更好似中夾了幾分欣喜若狂。
    “主人……主人救命……”那人掙紮著挪動身體，一開口便湧出更多的血沫黑蟲，腥臭之氣使人作嘔。難為他這副模樣了竟還能發出聲音來。
    九方羽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對著無人的巷尾道：“穎兒，我不是說過不可再私自煉製蠱人嗎，會傷人害己的。”
    鈴聲戛止，笑聲變為一聲輕微的埋怨：“每次見麵你都數落我這個，數落我那個，煩死了……”話音未落，一道紅色人影驀然從天而降，在那蠱人身邊站定。她“哎呦”一聲躲開幾步，捏著鼻子道：“好臭……真是沒用，這麼快就讓螅獽跑出來，都還沒長成呢。”
    “主人，救我……救我……”那人顫抖著伸出手去，這約莫隻有十六七歲的紅衣少女一腳將他踢開，嗤鼻道：“現在救你還有什麼用，白瞎了我的這麼久的工夫。去死吧你！”
    舒岩看著這小女孩兒，注意到不論她如何動作，她腰畔別著的一串紅色小鈴卻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這小玲色澤暗紅隱含黑氣，看來也非尋常之物。
    九方羽搖了搖頭，道：“穎兒，你是個女孩子，怎麼學的這般冷酷？一條人命，在你看來當真如此輕賤？”
    那叫穎兒的女孩兒翻了個白眼，大而靈動的眸中滿是不屑：“這家夥本來就該死，前幾天他大半夜的尾隨我，一到偏僻處就撲過來，要脫我的衣服……他的嘴巴好臭好臭，我現在想起來還想吐，用它來養蠱，還算便宜他了。”
    九方羽一聽神色大變，忙過去拉住女孩兒上下細看：“你怎麼樣了，有沒有事？”
    穎兒笑著搖頭，道：“幸好那時我身上帶了螅獽蠱卵，他靠我那麼近，蟲卵一下子就全鑽進去了，也算他活該。”
    九方羽鬆了口氣，道：“你大半夜的出門，怕也是在找蠱卵宿體吧？你啊，這次隻算是運氣好，下回可就不一定了。”
    “哎呀，姐姐，你別咒我嘛？大不了我以後出門都帶著蠱卵，但凡近我身者全部去死！”女孩兒做了個鬼臉，顯得尤其嬌俏可人。細看下來她與九方羽麵貌有幾分相似，看來應當是親姐妹，一個溫婉一個俏麗，更是相得益彰。
    “對了姐姐，你比我厲害，你幫我看看這些螅獽還有救嗎，它們很珍貴的，可不能浪費了。”穎兒拉著九方羽的衣袖一陣哀求。
    “這麼害人的東西，沒了就算了。今後你不可再碰。”九方羽沒理睬她的乞求，走到那蠱人身邊，俯視了片刻，眼中滿是厭惡，已沒了絲毫的憐憫：“竟想欺辱我妹妹，你還真是該死……”她在大氅內摸索了一陣，摸出了一個火折子，點著了火後便仍在那蠱人身上。
    火騰一下竄了起來，將那蠱人的嘶吼聲都淹沒在了火光之中，隻是這火雖然熾烈洶湧，卻無煙無燼，燃燒過後便連蠱人螅獽血汙都全沒了蹤跡，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哎哎，別燒了啊，我好多的螅獽啊……”穎兒哀嚎一聲，阻攔卻是不及，隻得看著熊熊火光哀歎。
    舒岩見此心中驚愕，外麵果真多得是奇人怪事，以往在紅土島上，實在是孤陋寡聞得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