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些，你中毒了。”柔和的聲音輕輕響在耳邊，那人的力氣顯然並不大，幾乎難以承擔舒岩的重量，踉蹌了幾步才穩住，扶著他小心往邊上走。
    舒岩隻好暫時將全身之力依托在那人身上，微感詫異。他沒想到會有女子敢來碰這幅摸樣的自己。路人對他們指指點點，好似互相之間的幫助在他們看來不可思議。
    “多謝你，不過……我還要找一個人……”舒岩想要推開她，反而被她扶得更牢。
    “你現在什麼也不能做，聽我的。”女子話語輕緩，卻帶有一股堅決的意味，雖未用力，扶住舒岩的手卻堅定而沉穩，讓他無法掙脫。
    “站住，你害死我的玄蛇，你賠我！”不想才走出幾步，一個頭纏黑巾的商販疾步跑上來，一把揪住舒岩。舒岩被粗魯抓住，一時險些岔了氣，絲絲黑血順著嘴角淌下。他喘息著道：“你的蛇無故咬我，若是它們咬死了我，我該找誰去賠？”
    那賣蛇人蠻橫喝道：“現在你沒死，我的蛇死了，你就得賠我！”
    戴鬥篷的女人想將那人拉開，卻反而被一巴掌扇倒在人群中，鬥篷大氅被撞開，一頭青絲撲落，娟秀而蒼白的臉龐暴露人前。
    女子有些慌亂，慌忙撿起鬥篷要戴上，卻被邊上一個人扯開了。人群中爆出一陣淫笑，開始有人對她動手動腳。
    “沒想到這裏也會有這麼漂亮的女人，可比映雪閣的好多了。”
    “我常見她在城外鬼峰林走動，捉些毒蟲毒草，原以為是個醜八怪，哪知道會有這麼漂亮……來美人，跟我走吧。”
    “滾一邊去，你這癩頭蛤蟆，也配得上這美人？還是跟我走……”
    舒岩眼中爆出憤怒，以身將那賣蛇人撞了出去，上前將那女子拉到身後，怒視著眾人。雖然此刻他的臉上是瀕死般的慘灰色，眼神卻凜冽逼人，威懾無比，駭得眾人不由噤聲。
    “告訴我，天童苑……”舒岩開口詢問，此時他也不忘打探天童苑的所在，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小隱的安危實在令他放心不下。隻是劍傷在先，被玄蛇撕咬在後，任他如何強悍也不可能絲毫無恙，話還沒說完就覺一陣暈眩，身子不由得就軟倒下去。
    清雅的藥香再次靠近身旁，那個柔弱的身軀此時給予了他最大的依靠。
    “天童苑……在哪裏……”舒岩抓緊女子的手，硬撐著也要問出結果來。
    “你的傷重要，先不要管其他……”女子將他扶穩，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無視周遭的喧鬧，艱難挪步離開。那賣蛇人還要發難，肩頭卻被拽住，一股力道猛地就將他往後扳。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整個人後翻在地，摔了個人仰馬翻。
    “臭小子……找死啊你！”賣蛇人跳起來就衝那少年一拳揮了過去。
    少年嘻嘻笑著閃過：“我好好跟你打個招呼，你自己沒站穩摔倒了，怎麼還來怨我？”他踢踢地上的玄蛇，捏著鼻子道：“好惡心的東西，看見這種東西，我一定會好幾天吃不下飯的。”
    賣蛇人衝過去又是一拳，又被少年輕易避過，自己反而收力不住撞上了街邊的攤子，摔了個七葷八素。
    “哎呀，做人蠢成你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要是你，一頭撞死得了。”少年幸災樂禍做了個鬼臉，吹吹額前的頭發，作勢要走，邊上一人打趣道：“初七，聽那個人說要找天童苑，那裏你最熟，不如你帶他去吧，順道給他介紹幾個夠勁兒的。”
    “呸，齷齪！小爺我對那裏才不熟呢……”叫初七的少年一個白眼翻過去，揚長而去。
    “哎，說起來，剛才那女人的裝束，似乎……似乎是……”一個人歪著腦袋想了想，篤定的一拍大腿，“是從醫院的人嘛！”
    聽到從醫院，一旁眾人的臉色都不約而同變了一變，有的後怕有的悻悻有的鬆了口氣，逐漸散去了。
    得罪從醫院的人，可也不是開玩笑的。
    深幽的小巷越走越偏，負擔著高出他大半個頭的舒岩的全身重量，女子行走艱難，卻也咬牙苦撐著。小心讓舒岩在布滿青苔的石階坐下，她從大氅內拿出一個布囊，裏麵放滿了各種藥粉傷膏，隨後便掀開他的衣襟查看胸前的傷勢，動作極為嫻熟。
    舒岩胸前可怖的傷口皮肉外翻，鮮血糊成了一片，隱隱泛著黑。沒過一會，他感覺到傷口處微微發癢，絲絲涼意隨著藥粉的點蘸滲進了骨子裏，引得身體一陣舒坦暢爽。
    一樣溫柔而小心的動作，繞在耳邊溫熱的呼吸，恍惚中舒岩以為身邊的人是明霞，喉中發出一聲隱忍的微吟，本緊皺的雙眉更為糾結：“明霞……怎麼辦？小隱不見了……我沒有照顧好他……”
    女子手頓了頓，見他如孩子般孤惶無力的抓著自己的衣角，右頰混亂染著自右眼淌下的鮮血，再加上暗黑可怖的眼罩，使他的臉看去既孤弱單薄又猙獰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