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溟海.蝠影 第四十四章 聖蝠引者,活在煉獄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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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誰又知道究竟是否值得?”淩遲日不由歎氣。
墨邑看了看他:“你幾時變得如此喪氣?”
淩遲日一笑,轉口問道:“既然你讓我們來看,那這些究竟是什麼?”
墨邑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清楚。”
淩遲日無語:“那裏還讓我來看?”
“正因為我不清楚才讓你來看看。”墨邑神色淡定,轉頭看向舒岩,慢慢走近,“不過,你這位朋友……”
“怎麼了?”淩遲日麵色微凝。
墨邑盯著舒岩的右眼看了半晌,麵色並無變化,舒岩卻可以從他的眼中看到驚愕與些微的忌憚。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感到害怕,就像,麵對慕斯時一樣的害怕……”墨邑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一步不多一步不少。他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是比麵對慕斯時,更害怕。”
淩遲日吸吸鼻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膽子什麼時候這麼小了,他不過就是壞了一隻眼睛,有這麼可怕麼?不過你不用懷疑……”
“我不曾懷疑他,”墨邑轉身,“你既然把他帶來見我,就說明你信任他,至於這信任是否值得,便隻在你了。”
淩遲日默然沉吟,或許他也有些懷疑這信任是否值得。
舒岩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們就這樣當自己不存在似的,說著這些並不禮貌的話。
那自己又究竟算什麼呢,服下天靈珠當為狩徒,卻與溟海所不容的上宛城的人為伍。自己所承載的這份信任,又究竟值不值得?
“整座蝠影島其實與地獄並無二致,就算離開了這裏,外麵的島民們也會把你們逼上險境,我帶了一套聖蝠引者的長袍,換上它便可無恙。”
“隻有一套?”淩遲日接過長袍,看了看舒岩。墨邑輕輕歎了口氣,解下自己身著的長袍。他長袍之內隻著一件輕薄的裏衣空蕩垂立,隱約可見他瘦骨嶙峋的身體,蒼白無肉,形銷骨立,隻如一具可站立的骨架。
這或許就是活在煉獄中的人該有的模樣。
淩遲日驚愕:“你……怎麼會成了這樣?”
墨邑將衣袍遞給舒岩,淡淡道:“就算是這種樣子,也還活著不是嗎?”
淩遲日捏緊手中的衣裳,遏製著身體的顫抖,末了喟歎一聲,道:“當年你我同出冰河穀,你往蝠影島,我至危雲城,懷的都是必死之心。這麼多年,我隻當自己忍辱負重萬般不易,卻不知你在此,比我難得多,苦得多……”
墨邑淡淡道:“如今又何必說這種話?你此番前來,倒是成全了我多年的計劃。記住,出去以後到蝠影島東麵找一個獨臂之人,他會告訴你一切。至於這位兄弟……”他轉頭看向舒岩,“是否要與上宛為伍,可要想清楚了。”
墨邑雙眸狹長,鋒芒內斂,其間深藏著精明。他看著舒岩,這精明便猶如細芒,暗暗的透射著。
舒岩淡淡道:“與誰為伍對我而言並沒有區別,我可以是狩徒,自然也可以,是淩遲日的兄弟。”
聽聞此言淩遲日微有驚訝,他沒想到舒岩已將自己當成了兄弟。不過他就這樣說明自己是狩徒,墨邑神色微動,將他又是一陣細看,冷冷道:“你是狩徒?”
舒岩正要說話,淩遲日道:“是我給他的天靈珠。”
墨邑沉吟片刻,道:“我亦猜想,天靈珠既未送回冰河穀,你更不可能要了柳驚顏的東西,究竟會在何處?此時看來……”
淩遲日道:“舒兄弟與我有救命之恩,性情內斂不隨汙流,將天靈珠給他也比落入宵小鼠輩手中得好。”
墨邑的目光便在此時射在淩遲日身上,讓他萬分的不舒服:“遲日,你幾時變得如此大意?天靈珠絕非凡俗可以掌控,你就這麼相信這個人,比你自己更能駕馭?”
淩遲日目光深邃,沉聲道:“舒兄弟並非凡俗,無論他日後可否駕馭天靈珠,料想,都不是柳驚顏可以控製的。”
“哦?”墨邑神情微動,“連柳驚顏都無法控製?”
淩遲日道:“這或許,就是破皇的力量。”
“破皇?”墨邑的眼波抖動了一下,眼神朝帷幕的方向挪了挪,卻什麼也沒有說,忽地輕笑起來,隻是他笑的模樣十分僵硬,真正比哭還難看一些:“卻原來,你比我吊了條更長的魚。”
淩遲日默然,他本不是這般精明之人,這些若不是乾長老指點,他又怎麼會想到?就這樣拿人謀劃算計,他的心中已是萬分愧疚,能做的,也許隻是不將這一切隱瞞,一切,隻由舒岩自己去選。
一旁舒岩倒並不在意,反開了個小玩笑:“你們就這樣當著麵密謀,不覺得不好意思麼?”
淩遲日大笑,麻利地換上長袍,對墨邑道:“好了,磨蹭了許久,我們究竟該怎麼出去?咱可都指望你了。”
墨邑上前將那用以血祭的人屍首拖了,往石室大門走去,道:“跟著我走三個岔口,隨後往相反的甬道而去,盡頭便是出口。記住,穿上了這身衣服你們就是聖蝠引者,千萬不要暴露了麵目。有常年嗜血的妖魔存在,這座島上的人總是缺了血,你們麵色如常,容易招惹禍端。”
淩遲日點頭,用兜帽蓋住了麵目,跟著墨邑走出石室。舒岩走在最後,甬道暗黑,目力所及隻有隱約的人形輪廓,倒不似在前行而像是在逼近。
舒岩凝神想要再聽到一些別的聲音,卻發現連腳步聲都沒有,無論是墨邑淩遲日還是自己的。他幾乎覺得他們幾人都已被黑暗融化,融為了這個地方的一抹暗色,暗夜中的一個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