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經商量便來到了明霞的草堂前，隻見小隱被舒岩掐著脖子壓在地上，口中已吐出白沫。舒岩纏著白布的傷口正往外汩汩湧血，散落的亂發遮蓋了他臉上的鮮血，口中發出低沉嘶啞的吼聲。他的兩隻手青筋突兀，扼住小隱死死不放，眼看便要將小隱活活扼死。
    “又、又發病了，怎麼辦？”一個人驚恐顫聲道。
    “愣著幹什麼，快拉開他，小隱快不行了！”
    眾人立即上前，七手八腳去拽舒岩，哪想舒岩的身體竟與石雕一般堅硬無比，根本無法拉動。有人跑去找更多人來幫忙，有人去請長老們來主持大局，一時間亂作了一團。
    正此時四大長老分開人群走了進來，乾長老抬手就劈在舒岩後頸，舒岩身體一抖，就此軟了下去。
    乾長老扶起小隱一手抵在他胸口調息，一邊道：“沒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們來處理。”島民們素來對他們極為信服，便都退了出去。
    四大長老看著昏死過去的舒岩，緊皺著眉心。藥長老拂開舒岩額上散發，看著那張清減削瘦的臉歎了口氣。因長期蒙著眼罩，那隻右眼極為蒼白，眼皮合閉的縫隙顯得極為扭曲，如依附了一條幹枯的長蟲。
    孫子險些被掐死，文長老一臉憤懣，惡狠狠道：“要我說幹脆就戳瞎了這隻鬼眼，看他還怎麼發瘋！”
    坤長老於心不忍：“阿岩有什麼錯，我們又有何權利如此待他？這孩子，也苦得很啊……”
    “那你說怎麼辦？這小子吃了天靈珠，鬼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異變，破皇之命與天靈珠，咱們能對付哪一樣？不趁著現在動手，非等到這小子將來為禍蒼生了不成？”文長老在小隱胸口一陣陣緩著氣，口氣既是急躁又是無奈。
    看著這隻不詳之眼，乾長老沉吟許久：“也隻能這樣了……”
    “不可！”淩遲日忙趕進來，製止道，“舒兄弟的為人我有七分把握，如今時局未定大患未成，怎麼能輕易……”
    明霞扶著他，對乾長老道：“大伯，為什麼要刺瞎岩哥哥的眼睛，他的眼睛有病，本來就看不見的。而且岩哥哥現在還昏迷不醒，你們不能……”
    文長老不滿道：“你懂些什麼，看看小隱成了什麼樣子？出去出去，明霞，把小隱帶出去。”
    小隱驚嚇過度已昏了過去，脖子上猶有指痕，看來又得臥床一陣子了。明霞平時最怕文長老瞪眼，此時不敢多言，將小隱帶出去照料。
    坤長老歎息一聲，道：“遲日，你也看到了，並非我們狠心，隻是不趁著大錯未鑄之前行動，日後便會不可收拾，我們冒不起這個險啊。”
    淩遲日麵露遲疑，卻見藥長老緩緩搖頭，道：“我不會這麼做的。當初我用隕龍骨封印阿岩的魔瞳，這孩子便對我們心生嫌隙，越發倔強不羈，若我們再刺瞎了他的眼睛，隻怕他心中怨恨更深，催發了魔性，後果不堪設想。破皇之命不過是命數，尚可以意誌改變操控，可一旦心生惡怨誤入魔道，這才是大劫難。惡由心生，善亦如此，為何我們不能給阿岩一個選擇的機會，是善入武道還是惡入魔道，都由他自行主宰吧。”
    乾、坤、文三老皆是一陣靜默，坤長老歎道：“是啊，若當真有此一劫，如何躲得過去？阿岩雖有此宿命卻從未作惡，想必已有自持之心，就由他吧。”他轉對藥長老道：“天靈珠已將毒盡數化去了麼？”
    藥長老為舒岩重新包紮傷口，道：“就目前來看，當是無礙，也虧他服下了天靈珠。不過那毒花世間罕有，相生還是相克，且看今後的造化吧。”
    坤長老道：“這孩子似乎天生便是強大力量的載體，沒有什麼是他馴服不了的。”
    這話讓其餘幾人更為不安，文長老憤聲道：“就再給他一次機會，要是再敢傷人，我絕不繞他！”
    藥長老為舒岩料理了開裂的傷口，出門後將門關好。門外其餘三老正等著他，乾長老沉吟片刻，道：“我有一個辦法。他服下了天靈珠，柳驚顏遲早會找來，我們不妨順水推舟，將他送入危雲城……”
    聽到這些話淩遲日不禁皺了皺眉，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個孩子，他們都知道將人送入危雲城代表的，是自生自滅。
    他們的話舒岩都聽見了，包括要刺瞎他眼睛的那些話。事實上就算在襲擊小隱時他的神誌都是清醒的，隻是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無法遏製那股嗜血的狂暴。破皇之命，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四個字，可這四個字加諸於他身上的命運，他已完全明了。
    藥長老的話就響在耳邊，一字不落得進入他的耳中。他的眼睛一直沒有睜開。右眼仍在痛，那隻傳言被魔鬼占據的眼睛，他隻想再也不睜開。
    而除了所能感受到的痛苦之外，他還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就在他的身體之內，一股無法言喻卻能使他感到心神鎮定的力量。
    這就是天靈珠的力量嗎？
    舒岩的唇角緩緩揚起，左眼也睜開了。那是一個笑容，雖有苦澀更多的是自嘲。
    就如同身體接受了天靈珠一樣，他也已經決定接受命運，接受命運所造就的一切。
    哪怕是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