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土.龍血 第二十章 往事,赤發藍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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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鷗三三兩兩盤旋在紅土島的上空,不時發出“鷗咦鷗咦”的叫聲,在晴空之下飛遠,又成群結隊俯衝下來,反複做著這種遊戲。
紅鷗是紅土島獨生的飛禽,因長久捕食秋潮中生長的魚群,它們的尖嘴前端也有了淡淡的紅色,不論它們去到瞑海任何一個島上,人人都會知道它們來自紅土島。是以會有偏遠的島嶼訓練這種紅鷗,通過他們來傳遞訂購龍血木的清單,大大便易了彼此間的交易。
一聲略顯稚嫩的鷗啼響起,隨著撲打翅膀的聲音,一隻小紅鷗掉到了地上,撲騰著就是站不起來。它昂著頭對著天空中自在飛翔的同類們哀啼,聞聲淒然。明霞見了忙趕過去捧起小紅鷗,憐惜道:“你的傷還沒好呢,可不能亂動的。”她將小紅鷗放回特地為它搭的小窩內,裏麵已放了幾尾赤色小魚。
見小紅鷗開始啄食小魚,明霞放下心來,坐在小凳上托著腮看著它,不時又看看緊閉的長老閣大門,秀眉微蹙著。
都這麼久了,他們在談什麼呢?他的傷可還沒大好呢。
她撅起嘴,抓起一把沙礫,看著它們從掌心泄落。回想三天前,淩遲日被抬了回來,爺爺和三位伯伯在長老祠中呆了一天一夜,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做什麼。直到清晨,四人開門出來,爺爺讓自己去照顧他。
明霞沒想到自己還會有機會照顧他。
那麼重的傷,她清楚記得他被抬回來的時候是沒了生息的,周身血汙隻讓人不忍入目。而大傷過後淩遲日就好似換了個人,臉上沒了冷峭盡是憔悴,麵色也從剛毅的古銅色轉為蒼白,與他的身體一樣變為病態而詭異的蒼白。
隻是這些明霞都不想深究,她隻是高興著:還好,還好爺爺是世上最高明的醫士,還好,他沒有死。
“明霞,明霞!”小隱匆忙奔來,拉起她的手就跑,“我找到岩哥哥了!”
“怎麼了?”明霞被他拉著跑,“爺爺不是說岩哥哥在養傷嗎,我們不能打擾的。”
“什麼養傷,騙人的!”小隱跑得更急,“我聽到岩哥哥哭了,哭得好慘……明霞,你把藥爺爺的藥室門打開,我要去看岩哥哥!”
明霞一聽變了臉色:“這個不行的,爺爺的藥室從來不給我進去的……”
“我不管!我要進去,岩哥哥就在裏麵,他一定很痛……”小隱的語氣哽咽,“爺爺他們對岩哥哥不好,他們把他關起來不給他吃藥……岩哥哥從來不會哭的,他一定很痛才會哭的……”
明霞被他的情緒感染,快步來到藥室前,卻也不知如何是好。這藥室地處偏僻,看來與普通民居差不多,隻是門上描了些奇怪的圖形,紅土島上除了四大長老沒有人認識,也除了他們沒有人能進去。
紅土島上的長老閣是島上最大最好的房子,破例由龍血木搭建。房子是龍血木特有的暗紅色,於莊嚴中更有一份肅靜,彰顯的正是島上最為尊貴的地位。
四大長老在這個紅土島尚沒有名字的時候便已生活在這裏了,原本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島民,因他們搭救海上遇難與迷失方向的人才逐漸積累了人口,經過幾代的繁衍生老交替,才有了今天的紅土島。而將近千年,這四人雖已風霜華發,卻體態常健,且都有著非凡之能,故而在島民們眼中他們四人的地位絲毫不亞於柳驚顏在危雲城中的地位。
長老閣的特殊也隻是相較於普通島民們粗陋的房舍而言,閣內並無絲毫華貴的裝點,除卻四老各自的房間外便隻有一個寬敞的正堂,堂上有一張議事的床榻,榻上放著一個方桌,可供四大長老與長老會主事商議大計。
此時四大長老與淩遲日圍坐榻上,乾長老死板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欣慰之色:“你被溫文追殺能流落到此,也算是天意眷顧,不致讓你枉送了性命。”
文長老亦笑道:“是啊,要不是你臉上的遮顏粉,我們怕還認不出你。城中出了你這般忠勇才俊,還好沒折在狩徒手上,天意眷顧,天意眷顧啊。”
坤長老道:“我四人久未回穀,不知城主可好?”
淩遲日聞言麵色一黯,遲疑道:“城主他……”
文長老急道:“城主怎麼了?”
“城主已故。”淩遲日語氣沉沉,見四人驚詫,接著道,“已故去十五年了。”
藥長老激動道:“城主雖身體羸弱,我留下的藥丸可延年益壽,十五年,十五年前城主正當風華,怎可能……”
淩遲日歎道:“前輩有所不知,城主之死並非天命,乃是劫數。”
乾長老沉聲道:“莫不是危雲城?”
淩遲日搖頭,道:“城主為了一個女人不顧阻攔獨往死海,遭遇海獸,就此喪生,連屍骨都未找回。”
“死海乃是海獸聚集之地,城主竟孤身去那種地方!”文長老激動地站起來,其餘三老也是麵色微變。
坤長老皺眉:“那女人究竟是何來頭?”
淩遲日思忖著道:“其實想來也是情有可原,雖然那女人來時我才十二歲,可到現在我還記得她的模樣,赤發藍瞳,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肌膚白若冰雪,比冰棱花還要耀眼……穀中主事認定此女為妖,要將其逐出冰河穀,城主素來溫和,卻也為此發了脾氣,更要為她叛出上宛城。最後主事暗將那女人流放死海,城主得知後暴怒,斬殺了主事,獨自駕船找尋,這才葬身獸口。”
文長老拍桌怒道:“果真紅顏禍水,城主竟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糊塗!那是我不在,要是我在,非幾個巴掌打醒了他!”
淩遲日又道:“城主與那女人生有一子,隻是那孩子……並不似上宛城的人。”
乾長老道:“這是何意?”
淩遲日道:“那孩子生來便有一雙藍瞳,容貌與他母親有三分相似,而且最是怕冷……上宛城的人怕冷,不是最大的諷刺麼?城主死後,穀中主事認定那孩子與他母親一樣也是妖孽,自不可留……”
“不可留?”藥長老打斷他,“他們真對一個孩子下手?”
淩遲日搖頭:“大家商議之下將他送入了危雲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不送走就算不下手,他也會凍死在冰河穀。”
坤長老搖頭歎道:“冰河穀位於極北雪原,消息閉塞,若他們多了解些,就會知道在這片暝海之上,赤發藍瞳,其實已是尋常不過。”
淩遲日道:“我也是離開冰河穀後才知道原來外麵的世界比那片雪原複雜得多,有許多各色各樣的人來自遙遠而未知的地方,當年那個女人,或許也有一個再也回不去的家鄉……多年來我潛於危雲城,一直在找尋那孩子的下落,不久前終於讓我找到了,可是……”
坤長老道:“你告訴他當年的事了麼?”
淩遲日歎道:“這,叫我如何啟齒?他隻是個十六歲的孩子,生活在危雲城最下層的地方,看上去卻比誰都快樂……我又怎忍告訴他那些事,讓他扛起那樣的重擔?”
文長老翻翻白眼:“他要是知道你們當初害死他爹娘,不反目就不錯了,還想讓他當城主與柳驚顏作對,做夢去吧你。”淩遲日麵露尷尬,隻是無言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