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允揚一身玄色大氅，領口和袖口鑲著一圈厚實的銀色狐毛，隨著他走近的身影小幅顫動，一頭黑發用白玉金冠束起，一雙鳳眼有太多的感情迅速地變幻著，乍一看反而有些波瀾不驚。
    傾城忍住想要拔腿而逃的衝動，兀自站著，然而當他完全被鳳允揚的身形罩住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雙唇張張合合，像是要喘不過氣來一般。
    “傾城。”歎息般的聲音響起，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期冀，時隔兩年再次喚出這兩個字時，鳳允揚空了很久的心被一種暖意填滿，熱熱的膨脹起來，手伸出探到傾城的袖內，誰知在堪堪觸到指尖時，一直低著頭的傾城像被燙著似的，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
    鳳允揚被甩了個措手不及，繪著金線牡丹的寬大袖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生出幾分寒意和孤寂。眉頭習慣性的皺起，眼睛在看到傾城眼中的疏離和陌生時驟然一縮，他為什麼會用這種眼神看自己，是怪我來得晚了嗎？
    想到這，鳳允揚開口道：“傾城，我來晚了兩年，你怪我了•••••”
    “別這樣叫我，我可不是什麼傾城了。”傾城抬起臉打斷了他的話，那一聲一聲的傾城碰觸了深埋在心底的痛楚，叫他有些失控。
    兩年了，原本以為煙消雲散的過往在眼前這個男人一出現時通通湧上心頭，蔓延到四肢百骸，傾城的嘴角帶著一絲諷意，看來還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這個人刻在自己心上的痕跡。
    鳳允揚明顯的一愣，接著迅速鐵青了臉，從得到傾城消息的那一刻自己就馬不停蹄的從京城趕到這偏遠之地，冒著嚴寒忍著疲乏，終於用最短的時間趕到了望水莊。
    可是自己看到了什麼？一張床上兩個枕頭，兩床被子，這意味著什麼很明顯，霍淩舒對傾城有情自己早就看出來了，可是親眼看到這一切時，遠遠要比想象中的難接受的多，一股嫉恨不甘在胸口橫衝直撞，自己強壓下去了，安慰自己：兩年來傾城吃了很多苦，霍淩舒對他好，難免會心存感激，如今霍淩舒拋下了他，一切就會恢複原樣••••••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傾城看他的樣子，不由的覺得好笑，難不成他還以為自己是那個任他擺布的影子？不再理他，蹲下身來，捧起撒了一地的米。
    鳳允揚忽然把傾城提起，緊握著他的右手，眼裏滿是震驚：“你的手怎麼了？”
    帶著暖意的手掌把自己的右手整個包覆，傾城眼睛不由得一酸，鳳允揚，你現在這幅樣子做給誰看，如果你心裏有我一點，當初又如何能那般冷酷狠心。
    “壞了。”傾城使勁掙了掙，無奈鳳允揚攥的死緊，平靜的聲音像是在訴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
    “壞了••••••”鳳允揚低聲重複，“是怎麼壞的？”心被狠狠扯動，一瞬間好似有些明了，可還是輕輕問出聲來。
    “兩年前壞的。”趁鳳允揚不備，傾城抽回了自己的手，他手上的溫暖轉瞬即逝，比之前更為冰涼，傾城閉了閉眼，再睜開是又是一派平靜，不要再想了，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現在的他是淩霜。
    “王爺，天黑了，莊子上北麵有一個客棧，雖然不大，倒還算是幹淨••••••”一抬頭，傾城被鳳允揚眼底的凜冽和幽暗深深震撼了，那樣的他像隻窮途末路的獸，在黑暗中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暴戾，傾城有些慌亂的彎腰拾起地上的米袋，轉身逃一般的走進灶房。
    鳳允揚一伸手，把傾城向後大力一扯，從背後緊緊地擁住了他，半張臉埋進他的頸窩，貪婪的深嗅著闊別兩年的梅香，失而複得的美好霎時衝進心底，鳳允揚放低聲音溫柔的像是怕驚動什麼一般的在傾城耳邊呢喃：“我帶你回去，傾城，你不知道我兩年來是多麼的想你，知道自己錯的多麼離譜，該清的人，該死的人我都處理了••••••”
    “兩年的時間也足夠我忘了你，宸王爺，我哪也不去。”
    頓時，鳳允揚整個一僵，安靜的房間裏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眼睛暗沉，傾城平靜的一句話讓他徹底寒了下來，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恨不得捏碎什麼。
    從一進門起，他就一直在平衡著在胸口來回衝撞著的兩種感情，一是對霍淩舒的忌恨，二是對自己的懊惱，前者讓他想要摧毀眼前的人摧毀霍淩舒，後者讓他想要摧毀自己，而傾城的話無疑是在他燃著火的心上潑上了烈酒，熊熊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不跟我回去，你還能去哪？你能活得下去？”鳳允揚把傾城轉了過來，捏著他的下巴，纖白微涼的觸感叫風允揚有些心猿意馬。臉慢慢的湊近，鼻尖相觸，暖熱的呼吸悉數吹在傾城的臉上。
    “我哪也不去，就呆在這，做個教書先生，怎麼就活不下去了！”看到鳳允揚眼中淡淡的嘲諷和欲色，傾城的臉上隱隱浮上怒意，狠狠一推他不斷靠近的胸膛，退後幾步，眼底滿是拒絕。
    “嗬，教書先生，你能教些什麼？”臉上的諷意更大，嘴角彎出一抹冷笑，微挑的鳳眼肆意的打量著眼前的人，心卻疼的有些扭曲。
    什麼時候起，你開始稱呼我王爺了，我們之間何至於這樣陌生。
    “跟我回去，你和霍淩舒在一起的日子我可以不在乎，你給林卿承下毒的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宸王爺，難道你聽不明白，這裏是我家，天下間哪有人不呆在自己家的道理？”
    再次聽到林卿承著三個字，傾城心底五味雜陳，尖銳的痛楚直達腦際，痛的嗡嗡作響。闊別兩年再次看見這個男人時，傾城的心不受控製的泛上波瀾，不得不承認有些莫名的期待，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是不是因為••••••而現在傾城猛然驚醒，真想狠狠的甩自己一耳光，有這種想法你活該叫他輕賤，活該叫他看不起，你難道忘了在他眼裏心底，你從來都沒有真正存在過，他要的隻是一張相似的臉，能寄思戀的臉而已！。
    “那我也告訴你，你是我花錢買下的，隻有我不要，沒有你不要的道理！”鳳允揚往前一步，傾城退後兩步，直到背抵上門，撞出一聲悶響。
    鳳允揚噙著一抹笑，微弱的燈光在他臉上明明暗暗，染上幾許猙獰，傾城臉上血色盡褪，心一下子跌進深淵，七零八落。
    “我大概已經二十多歲了吧，已經過了做男寵的年紀。”傾城克製住眼裏的酸澀，喃喃出聲，喉間刺痛，好似再多說一個字，就能逸出憋了多年的哽咽。
    “那可不一定，得試試才能知道。”鳳允揚扣住傾城的脖子，靜靜的感受著他的脈動，眼底卻閃過無措和驚惶。
    明明知道他們之間似乎存在著問題，似乎有誰有所誤會，明明是真心想接他回去，想補會這些年的虧欠，可是為何話一說出口，就變成這個樣子。
    鳳允揚有些害怕的封住傾城的唇，他害怕從他嘴裏再次說出叫他上火的話，他怕到時自己會控製不住傷害他。
    幸好溫軟的唇舌一如往昔的甘甜，點著暖意的梅香，叫他輕易地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唔。”唇上突如其來的刺痛喚回了鳳允揚，睜開眼睛，傾城正重重的擦著嘴唇，眼底是掩不住的恨意。
    鳳允揚眼神瞬間陰鷙，伸出舌尖一舔，一股子血腥味兒：“我這樣百般解釋，這樣聞言細語的求你，你不在乎，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還敢咬我，真是賤貨。”
    血的滋味似乎一下子就點燃了什麼，鳳允揚眼底更加深沉，一手禁錮住傾城激烈掙紮的雙手反剪在背後，一手捏住傾城的下頜，腿撐進他的腿間，張嘴咬上他的的唇角，直到嚐到更濃的鐵鏽味兒。
    “不要惹我生氣，難受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