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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暑交替,花開花落,又是一年。
    傾城記得那年冬天來的特別早,幾乎是一入秋就嗬氣成霧,用淩舒的話來說就是這天冷的邪性,江南都能飄雪,那邊遠的北方怕是得滴水成冰。
    當時傾城的沒發覺霍淩舒說這話時,眼中暗含的擔憂。
    窗外寒風呼嘯,刮得窗棱啪啪作響,屋內籠著爐火,燒的通紅的木炭亦是啪啪作響,很是暖和。
    “吱呀”一聲,原是霍淩舒推門進來,帶著一身的寒氣,裘襖上蓋著一層雪花,臉凍得通紅,搓著手道:“這天這冷,外麵的雪都蓋了地了。”
    “這還是秋天呢,就冷成這樣,叫人有些慎得慌。”傾城把火撥的更旺,然後站起來幫霍淩舒拍打身上的雪。
    霍淩舒朝他一笑,拉著他來到爐邊坐下,隨手添了炭問:“手疼不疼?”
    “不疼。”傾城搖搖頭,笑著問:“小桃送回去了嗎?”
    “放心吧,看著她進門我才走的。這個小不點,就知道纏著你。”霍淩舒露齒一笑,看了傾城一眼,皺皺眉頭,伸手從一旁的櫃子裏摸出一瓶藥膏,扯過傾城的右手說:“你嘴上說不疼,可我還是不放心,這藥還得塗。”
    傾城無奈的一笑,卻還是依著他伸出了手,樂得享受霍淩舒難得的“不通融”。
    傾城的手涼的厲害,霍淩舒的眉頭擰的更深,塗藥的手更加小心翼翼,瞪眼道:“涼成這樣,肯定疼得厲害了,還嘴硬,我看你再嘴硬,幹脆就不要教那些猴孩子們了••••••”
    “那可不成,孩子們現在可離不開我了。”傾城默默地聽著霍淩舒的嘮叨,心裏很暖,隻是聽到最後就急了,抽回了手,眼睛比霍淩舒瞪得更大。
    “可不是離不開嘛,都接家裏來了,家裏都快容不下我了。”霍淩舒重新奪過傾城的手,細細的按揉,有些委屈的小聲嘀咕。
    “哈,淩舒啊,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傾城先是一愣,隨後忍不住笑出聲來,把手惡作劇的塞到霍淩舒脖領裏,眨著眼說:“我手冷的很,快給我暖暖。”
    “嘶••••••”霍淩舒涼的猛地打了一個哆嗦,抽了口涼氣,隨後夾緊了脖子,暖著傾城伸進來的手。
    “淩舒••••••”傾城看著霍淩舒的眼睛,心底發熱,輕輕倚在他身上,快兩年了,這個霍淩舒總是寵著他,無微不至,在他麵前自己可以隨心所欲,一點顧忌都沒有。
    傾城成為望水莊的教書先生很長時間了,學堂裏另一位夫子上了年紀,很少去學堂走動,漸漸地就隻剩下傾城了。
    莊子上孩子不算太多,女孩子更是少的稀罕,能上學的隻有兩三個。孩子們看到新來的先生脾氣好,人長得也好,背不出書來也不舍得打手心,哪怕再調皮再鬧也不向家裏告狀,都喜歡黏著他,跟在身後甜甜軟軟的“先生先生”的叫,於是傾城平白的多出了好幾條小尾巴來。
    猶記得那天一進學堂,最靠前的紮著兩個羊角小辮的小姑娘憋紅了小臉,看著傾城大聲道:“打棗子的漂亮哥哥。”
    這一聲使原本安靜的學堂一下子沸騰起來,孩子們伸長了脖子,瞪圓了眼睛,爭相看看新來的漂亮先生,然後前後左右紮成小堆,嘰嘰喳喳的小聲議論。
    傾城的臉不由得泛紅,求救般的看著老夫子,隻見老夫子摸著羊角胡,咳了一聲,手中的戒尺敲的啪啪作響,立時鴉雀無聲••••••
    這一場景,傾城一直記得,哪怕再絕望,再心灰意冷的時候,他都記得,一張張天真的小臉在他午夜夢回猝然驚醒時出現在腦海裏,讓他記得自己曾經是個教書先生,曾經和霍淩舒在望水莊裏那樣快樂的生活過••••••
    那個紮小辮的小丫頭叫小桃,粉嘟嘟的小臉還真像一枚熟透的桃子,黏傾城黏的最緊,不叫先生隻任性的叫他漂亮哥哥,這著實叫傾城頭痛了很久,想板起臉來教訓她,可是一看到小桃的小嘴一癟,大眼睛水汪汪的盛滿一種叫委屈的東西,再硬的心都軟了,最後隻能由得她。
    今年天冷的異常,學堂早就停了課,霍淩舒也不願傾城冒著風雪出去,於是那個小丫頭幹脆跟著傾城來到家裏,直到吃過晚飯才叫霍淩舒送回家去。看的霍淩舒咬牙切齒,常常提著小桃的後領在在半空搖晃,憤憤的道:“你這小丫頭,個頭不大,眼光倒是不錯,可惜這漂亮哥哥是我的••••••”
    “嘶••••••表弟。”霍淩舒話音一轉,放下笑的歡快的孩子,吃痛的揉著腰,背後正是吹著手指的傾城,那樣子分明是在說:叫你在孩子麵前胡說,活該!
    就在傾城認為日子會一直這樣平靜無憂的過下去時,平地一聲驚雷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春節過後,望水莊人心惶惶,人們都在傳:開戰了,咱們璋國和北麵的燕國開戰了。乍聽到這個消息,霍淩舒捏著茶杯的手發白,手背上暴起一條條青筋,傾城的心也突突直跳,緊緊地覆上霍淩舒的手開口道:“淩舒,會是真的嗎?假的吧,要不怎麼一點預兆都沒有?”
    霍淩舒沒有說話,臉色凝重,傾城的心不由得一沉,微微打著顫,小聲道:“淩舒••••••”霍淩舒把傾城攬著懷裏,親親他的發頂說:“別擔心,我去鎮上打聽一下。”
    傾城呆愣了一會,忽然推開門追了出去,撲麵而來的風叫他狠狠地打了個寒戰,霍淩舒早就沒了影子,隻在雪地上留下一排馬蹄印,心頭無預兆的發慌,好像霍淩舒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似的。
    霍淩舒抽著身下的馬兒,顧不得雪地濕滑,隻一心想奔赴到鎮上,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心裏有了幾番計較,出身於將門,對戰爭特有的直覺還是很敏銳的,江南一入秋就冷成這樣,那遙遠的北方更會是冰天雪地,而遠在北寒之地的燕國肯定是民不聊生,大雪封了草場,牛羊沒了吃食,天氣詭異的變化,肯定叫他們措手不及,為了生存,他們肯定會劫掠璋國的邊塞,一旦得了甜頭,就會變本加厲,正好璋國正直春節,將士們思鄉念家,正是突襲的好時機•••••
    戰爭肯定爆發了,毫無疑問,從初秋落下第一片雪花開始,霍淩舒就隱隱不安,隻不過現在他最擔心的是,朝廷會讓誰領兵開赴戰場,會不會是父親••••••
    霍淩舒馬鞭抽的更急,馬兒嘶叫一聲,全力飛奔,噴出的熱氣在寒風凝成霧,又很快消散在風裏。
    霍淩舒的眉峰結成川字,父親年逾花甲,璋國近二十年來很少用兵,可一直沒有懈怠軍事上的儲備,新出的將星也有,況且父親早就交了兵權,一心做個閑散侯爺,怎麼說也不會是父親,想到這他懸著的心又漸漸放下。
    來到城門下,勒緊了馬韁,馬兒的前蹄揚起,霍淩舒飛身下馬,看著城門邊上彰的皇榜,頓時覺得一盆冰水迎頭澆下,渾身涼了個通透。
    明黃色皇榜被風吹的簌簌作響,邊角扯去了不少,但意思在明白不過:常勝侯霍宇被封定國將軍於靖隆十二年領兵三十萬開赴北燕沙場。
    霍宇正是霍淩舒的父親••••••
    璋國幅員遼闊,等消息從都城傳達到江南小鎮時已距離父親奔赴北寒戰場將近兩個月之久,霍淩舒麵對皇榜雙膝一軟,跪了下來,雪地蒼茫,隻留一人一馬••••••
    自己本該是陪著父親開赴燕國的,可是自己卻在這江南之地兩耳不聞天下事,自己的父親上戰場連個月後才得知消息,也不知道遠在京城的母親姐姐們該多麼的擔心,想到此處,霍淩舒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為自己的不孝,為自己的心狠。
    此刻京城宸王府裏,鳳允揚裹著狐裘,悠然的捧著一杯茶,滾燙的茶香從舌尖一路而下,看著手中的戰表,嘴邊噙著笑:“淩舒啊,你也該出來了,那人和你呆了兩年,是時候還給本王了。”
    隨手撂下戰表,未合上的紙張上赫然寫著:定國將軍霍宇身中流矢,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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