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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淩舒推開客棧的門,欣喜的發現傾城竟然醒了,隻是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一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放慢步子走近床邊,原本有些雀躍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傾城的眼睛就像兩汪止水,依舊清澈卻沒有了生機,空空洞洞的,一片死寂。
“傾城,醒了?”霍淩舒輕輕靠著他坐下,強打精神開口,沒想到傾城竟然像一隻驚弓之鳥,渾身發顫起來。
“別害怕,我是淩舒啊,淩舒。”傾城聽了,這才微微轉過頭,看向霍淩舒的目光才有了焦距,像是要確認般的小心翼翼的開口:“淩舒••••••”
“是,是我,要不要吃些東西?”看見那雙眼睛重新映出自己的臉,霍淩舒又心疼又激動。
傾城朝霍淩舒微微點了點頭。
“小二,快,快送些飯食來,最好是熱粥。”霍淩舒想摸摸傾城的臉,又怕他害怕,隻好順著傾城的頭發。
“淩舒,這是在哪?”傾城的眸子還是黯沉沉的,看著霍淩舒的樣子不願叫他失望,想咧開嘴笑,卻牽動了不知何處的傷,緊咬了下唇,止住繞在舌尖的抽氣聲。
“在客棧,我••••••”霍淩舒話音一頓,臉陰沉了下來,隨後又裝作若無其事接著道,“我去看看粥好了沒有,你該餓了吧。”說完,急忙站起來,不敢看傾城的無神的眼睛。
“淩舒,我都知道,謝謝你。”傾城彎了彎嘴角,蒼白的臉上有了幾分淡淡的生氣,雖然清淺,卻讓霍淩舒眼眶發熱。
“客官,您要的粥好了。”店小二低著頭,端著兩碗熱騰騰的粥輕輕開門進來。
“放桌上吧,再去把這些藥熬了,回頭端上來。”
“好來,您瞧好吧。”店小二看霍淩舒的臉色沒有午時那樣駭人,大著膽子瞄了傾城一眼,吆,好一個俊俏的小哥兒,就是單薄了些,臉色白中透青,大概是生了什麼不得了的病。
“哎,生的再好看有什麼用?平安健康才是真正的福氣啊。”下了樓梯,小二顛了顛手中的藥,搖晃著腦袋,一甩手中的抹布,小聲歎息。
“傾城,喝點粥吧。”霍淩舒使勁眨了眨眼,把眼中的痛楚逼回,輕手輕腳的扶起傾城,讓他靠著自己的肩膀。
“嘔——”傾城看著眼前的白花花的粥,蒼白的臉瞬間變得灰白,口中似乎又泛濫上一股腥臭,忍不住倒趴在霍淩舒的腿上狠命的幹嘔起來,臉漲得通紅,眼角泛上淚光,像是要把心肺一並嘔出來一般。
“傾城!”霍淩舒一慌,熱粥打翻在地,又不敢碰傾城遍布青紫的背,隻能幹著急。
“沒事,不要擔心。”好久,傾城停了下來,閉上眼睛靠在霍淩舒的腿上休息,咬牙挺過一陣陣痛。
常聽人說入骨相思,自己今日是體會到入骨的痛楚了。
“是我沒用,要是我在早去一會兒,就一會兒,你就不能遭那麼大的罪。”霍淩舒的手放在傾城的發頂,一下下的輕柔撫著,眼睛透過窗戶看向遠處時隱時現的燈火,被懊悔自責占滿,遮住了原有的光澤和神彩。
“淩舒,不怪你,都怪我自己。”傾城緩緩開口。
“不,不是。”
“那些人說過,他們說我得罪了羅刹又跟了個小氣主子。”傾城頓了頓,那個羅刹可能就是當時從菡萏苑把自己劫走的人,而小氣主子不出意外指得就是鳳允揚了,一想到那個人,傾城的心又是一痛,滿嘴的苦澀。
“看樣子,他們收了羅刹的錢,又貪得無厭,想再賺一筆,沒想到打錯了算盤。”傾城輕聲道。
“肯定是江信下的毒手,那個該死的畜生。”
“他是誰我不在乎,但我真的沒料到鳳允揚,他能如此狠心,心真狠,是吧?”傾城看著自己包紮的嚴實的右手,稍稍一動,又是一陣入骨的痛。
“好狠的心啊••••••”
霍淩舒的腿上一片濕涼,手輕輕拍著傾城不斷顫抖的肩膀,回想鳳允揚今日驚愕失措的樣子,似乎真的不知情,可是他不想告訴傾城,一點都不想。
“因為我給林卿承下了砒霜,他說過的,要在我身上十倍討回來,可是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林卿承沒有錯,是自己被忌恨熏黑了心,起了殺心,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不過,還真是應了他那句話,千人枕,萬人騎••••••
“淩舒,沒想到我這麼狠毒吧?”
“傾城,別說了,這不是你的錯。”霍淩舒聽了隻有一瞬間的驚訝,但也僅僅是一瞬間,旁觀者清,以傾城的性子若不是被風允揚逼上了了死角,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那是誰的錯?”傾城止住眼淚,偶爾溢出一聲嗚咽,輕聲開口,像是在問霍淩舒又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這無常的命運。
一時間,房內安靜了下來,隻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間或夾雜著一聲忍不住的嗚咽。
“傾城,我帶你離開這裏,我們去江南好不好?”霍淩舒輕聲開口,摸著傾城的頭發的手不由得一頓,呼吸也不由得屏住,靜靜的等著傾城的回答。
“不好。”許久,傾城輕輕地說。
“你還不死心?鳳允揚心裏隻有林卿承!”霍淩舒提高聲音,嘴唇緊抿,指節泛白。
“淩舒,我一直把你當成很好的朋友,就像哥哥一樣,我••••••”
“你先別急著回答我,你在好好想想,我去找小二重新拿些吃的來。”霍淩舒扶著傾城重新躺好,不再給傾城說話的機會,推門而出。
“這又是何必?”傾城看著霍淩舒的背影,歎了口氣,你的心意我似乎能懂,可是••••••總共拳頭般大小的心能裝的下多少東西,何況眼下已經支離破碎。
天邊最後一道霞光被黑暗蠶食,月牙懸在天上,灑下道道清輝。窗外的蛙叫蟲鳴透過微敞的窗子傳了進來,霍淩舒在地上打了地鋪,地上有些硬也有些涼,借著月色看著床上睡著的傾城,霍淩舒心上湧上一種曾未有過的寧靜和滿足。
黑沉沉的書房,鳳允揚沒有點燈,月光透過窗扉照在他臉上,照的他的臉色有血青白。他閉著眼睛,書桌上放著兩截斷了的簪子,黑暗中散發著瑩瑩的光。
“鳳允揚,你真是膽大包天了,朕的丞相都敢殺!”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隨後書房中漸漸亮了起來。
鳳允揚眉頭深深擰起,像是不適應突如其來的亮光,隨後緩緩睜開眼,鳳眼像是藏著出鞘的寒劍,暗沉凜冽。臉上時暗紅的血點,早已幹涸,跳躍的燈火下詭異嗜血。
“皇兄。”靠在椅上沒有動,隻是緩緩地開口。
“江信是你殺的?”鳳允翎一身便服,輕輕吹滅手中的火折子,微垂著眼,輕聲開口,語氣就像在問這壺酒味道如何一樣。
“皇兄的消息真靈通,那皇兄就該知道,我不但殺了他,還一刀刀割了他。”鳳允揚輕笑,眯著眼睛,似乎還在回味那淩遲的滋味。
“就為了個男寵,朕倒想看看是怎樣的絕代風華。”
“可惜你沒眼福了,怎麼徐管家沒向你彙報?”鳳允揚抬起眼,譏諷的瞅著眼前的人。
“鳳允揚!你這是在和誰說話?”鳳允翎有了怒意,眼底閃著寒光。
“鳳允翎,這裏難道還有第二個人?”
“你放肆••••••”
“皇兄,我也是為你了了一件心事啊,林相倒了,你要那隻爪牙何用,早晚都要上演這出。”
“允揚,我也是為你好,耽溺男色難不成是好事?”鳳允翎看他話中處處帶刺,皺皺眉頭,臉上恢複了平靜。
“與你何幹?深宮內院什麼喔齪事沒有,家國天下還不夠忙,真難為你操心在下的家務事。”鳳允揚騰的站起,鳳眼中迸出兩團火來直撲鳳允翎而去。
“鳳允揚,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我現在什麼都不怕,我現在什麼都沒有。”
“朽木。”鳳允翎上前一步連打了他兩個巴掌,在安靜的書房中格外響亮,隻聽得人牙根發酸。
鳳允揚頹然坐下,掃視了一圈,平日呆慣得書房經一場空蕩,就和自己的心一樣。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點點梅香,可是鳳允揚清楚地知道那個人不在了,一股恐慌和無措鋪天蓋地而來,讓他感到窒息,明知是夏天,鳳允揚卻突然覺得秋天已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