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厲旭依舊上中班，而藝聲依舊跟著去上班。厲旭在店裏忙個不停，藝聲就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眼睛看著對麵，手裏拿著筆寫著什麼……
    快餐店的對麵就是美萊悅酒店，藝聲所坐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酒店的正門，出入情況一目了然。可是，看了好幾個小時了，還沒看到心裏掛念的人。
    “餓嗎？”穿著工作服的厲旭走到旁邊，他的樣子在藝聲眼裏，顯得有些滑稽。寬大的工作服，套在瘦瘦的身上。
    “我的樣子像討吃的嗎？每次都問這個！”
    “嗤…………幫你還要受你氣，真不知道為了啥？”厲旭坐在了對麵的位置。
    “為了錢嘛，嗬嗬~~~”藝聲低頭，寫著、畫著。
    “嗬~~為錢？呼，你不知道的……”厲旭輕聲自言自語，沒有讓藝聲聽到，然後又提高了音量：“喂，在畫什麼？”
    “我在把我腦海裏記得的事情寫出來，這裏都是這幾天的行程……”
    藝聲把本子遞給了厲旭，上麵寫了滿滿的兩頁，清清楚楚標注了地點和時間——周五美國到香港，周六休息、逛逛街，周日是歡迎午宴，周三下午試婚紗，周四訂婚私人晚宴，周六是珠寶展。
    這是一個完整的計劃，如果沒有預先的準備，是不可能寫得出來，即使是編，也需要花時間來想，看來…不假。
    “我明天要去這裏！”藝聲隨即指著本子的某處。
    “試婚紗？你去？”
    “當然！這是我和CICI之前就約好的，既然那個Yesung冒認了我，明天他們就一定會去，我要去看看，到底他是什麼葫蘆賣什麼藥！”
    看著藝聲認真的眼神，厲旭心裏多了份堅定！
    李藝聲！
    陽光照射在落地玻璃，反射到藝聲的臉上，和昨晚在月光下的陰冷完全相反，今天的他顯得特別的充滿朝氣！飽滿的額頭前是柔順的劉海，不粗不細的眉毛不失英氣，細長的丹鳳眼蘊藏著能量，高鼻梁肉鼻頭薄嘴唇，搭配上略尖的下巴，竟有完美的感覺。皮膚很好，毛孔很細，隻有左臉蛋一個小小的疤痕，也不算什麼瑕疵。他真帥氣！
    厲旭回去工作了，今天他負責炸雞塊和薯條。把剛剛從冰櫃拿出來的一袋雞塊，倒在架子上，下到油鍋裏等熟；轉身去弄之前炸好的，把盤子搬到食物架上，讓其他人分配。藝聲看著他在廚房內走來走去，嘴角不經意地掀了起來。
    金厲旭！
    忙碌的小夥子，瘦瘦矮矮的，嗯，或者說不算高吧，喜歡和自己頂嘴，但人挺善良的！雖說瘦，但肩膀寬大厚實，甚至比自己的骨架還寬。小小的臉蛋，高凸的顴骨，有棱有角的臉型；白白的皮膚，顯得下巴的須根更加突出；粗粗的眉毛，卻配上精靈的雙眼，柔柔彎彎的鼻子，陰柔氣略重；粉色的小嘴，但一張開就噼裏啪啦地吵。男生女相？矛盾但又離奇協調！他真可愛！
    從下午到夜晚，藝聲都沒有離開過快餐店，一直看著、寫著，又看著、想著。厲旭下班了，兩個人又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晚，藝聲說想去吃點其他的，還沒等厲旭開口，搶先保證“錢是墊付”。以為他會反擊什麼，倒出乎意料的平靜，單字回複了“好”，就帶領去了一家茶餐廳。茶餐廳是香港一道獨特的飲食風景，集快餐店與餐廳的特式於一身，提供揉合了香港特色的西式餐飲，是香港平民化的飲食場所。在香港，茶餐廳遍布各區，營業時間不定，通常由早上6時至淩晨1時。茶餐廳的一大特點，就是那種粗豪的地痞文化。侍應們不會講究禮數，文質彬彬的向你打招呼，也不會穿著整齊的侍應禮服。
    一個侍應拿了兩杯開水放在桌麵，就站在旁邊等著點餐。
    “腿蛋通心粉+鴛鴦，你呢？”厲旭很快就點好了。
    “啊……等下等下，我先看看……”藝聲還在研究桌麵的玻璃下菜譜，主意都沒下呢。“你剛剛叫的鴛鴦，這裏怎麼沒有？是什麼來的？”
    “鴛鴦就是咖啡加奶茶，香港獨創的，我剛剛喊的是簡稱！”
    “哦，簡稱？行內的？”
    “什麼行內不行內，就是大家慣常的叫法而已！你看好要吃什麼？”
    “你有什麼介紹？”
    “你想吃什麼？多士啊、三文治都不錯的啊。”
    “呃……不吃麵粉行不？飯OK嗎？”
    “可以啊，常餐就有飯的，還有碟頭飯，你看看哪個好？”
    “你沒什麼介紹嗎？”
    耐心介紹好幾遍之後，厲旭代為點了一個奶醬多（煉奶＋花生醬多士）、牛治（碎牛肉三明治）和茶走（絲襪奶茶，不加砂糖改加煉奶）。之前一直說想吃飯的藝聲，看了價錢，對比幾番，又思量幾番，最後還是點了麵製食品。厲旭不知發射幾個白眼了，藝聲卻口口聲聲說為他省錢而已，但其實三樣加起來的費用，跟一個碟頭飯差不多了。
    送餐過來，侍應單手一甩，把杯子往桌上放下就走了。茶很滿，但沒有因為這個快速的動作而溢出，藝聲心裏讚歎一番。牛治和奶醬多也很好吃，藝聲吃得很滿足！
    “吃飽了沒？”往小巴站方向走著，厲旭問了藝聲。
    “嗯，不錯，味道真特別！雖說都算是西餐，但融合了中餐元素，這個mix很讚，等我鏟除了那個Yesung，我就帶CICI過來，把所有的都要嚐一遍，那些姓檸一族啊，ABCD常餐啊，碟頭飯啊，通通都要吃！嗬嗬！！”
    “姓檸一族？什麼東西？”厲旭疑惑了一下。
    “就是那些奇怪名字的飲料啊，檸茶、檸水、檸樂、檸七、鹹檸七、檸啡，檸賓，我把它們統稱為姓檸一族！”
    “哦，那你要關顧很多次啊。”
    “沒問題啊，一日四餐都OK，飯堂啊！早餐來個通心粉+檸賓，午餐切雞飯+羅宋湯，下午茶蛋撻+奶茶，晚餐星洲炒米。哇，好豐富啊，嗬嗬，CICI肯定也很喜歡的！”每次提到CICI，藝聲都眉飛色舞。
    “記性還真好，說過一次就都記得！”厲旭心裏對藝聲很佩服，也想了些其他。
    “嗬嗬，當然，這些對我來說是雕蟲小技！我這個人頭腦特別靈，策劃、安排、社交，什麼都不錯！所以呢，你信我，對了！”
    “嗯，看來這次的任務，你非勝不可哦！不過有了阻礙，勝算該多少？”
    “那個Yesung是肯定有目的的，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目的，不過…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明天，我看看他又給我甩什麼借口！還有，這次的珠寶展是CICI幹爹的集團搞的，我想，可以找她幹爹幫幫忙！可惜……到現在我還沒看到他本人。”
    “按照這麼看來，CICI的幹爹應該見過Yesung啊。你和CICI的關係，那他肯定知道Yesung是假的。他大可以主動來找你，可是…他一直沒有行動……”
    “所以我懷疑他們被Yesung威脅著，或許是生意上的對頭來搞破壞也不一定……”
    “Yesung看上去，並不是很具威脅，會不會是…背後有人操縱著？你還有沒有想到什麼其他的？”
    “有，但是一想，頭就很痛！”
    “哦，那…可能是頭的傷還沒好吧！就別胡思亂想了，或者無意中給你想起來也不一定啊！放輕鬆吧！”
    “嗬嗬~~~感覺這個任務，有點危險呢！不是容易應付！”
    本來就有些嚴肅，藝聲這麼一說，氣氛變得更加嚴重了。彼此都沉默下來，走著、想著。走在同一條路上，想著…是否同一樣的東西？
    “對了，這個……給你！”藝聲把手表脫下來，放在厲旭的手裏。
    “給我？幹嘛給我？”
    “嘿，這個手表很值錢的，看看，R牌子的哦！我想，既然任務有著危險，老實說，孤身一人，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喂，什麼孤身一人？我不是人嗎？”
    “嗬嗬~~~你說了，我們非親非故，認識才兩三天，現在頂多是普通朋友罷了！你對我有恩，我欠你的，不知道能不能還給你……我這個被人盜了身份的人，有你的支持已經很滿足了，接下來的事情……沒有概念，也不知道該怎麼打這場仗，恩人是不能拖下水的。你就拿先收好吧，萬一……就是萬一的話，你就拿去當了它，錢會比你墊付的，多好多好多倍呢！”
    “為什麼到了現在來說這樣的話？你覺得，會嚴重到…死人嗎？”
    “不知道，沒方向，計算不出來，反正……就萬一嘛！萬一而已！”藝聲撐起一個笑容，在夜色下，有點誘惑，有些淒美。接著又回複淘氣的樣子：“不過，萬一我贏了，手表還得還給我，錢呢，另外給你！嗬嗬~~~”
    “誰稀罕你的手表？R牌子就很了不起嗎？對我來說，實用才是最重要，管他什麼牌子！”厲旭低頭，仔細看看這隻名表，摸到底麵有些凹凸，應該刻了字。翻看了，是“Y&C”。
    “藝聲和CICI，她送我的禮物，相愛7周年的禮物。”
    “哦，這麼貴重，你就放在我這裏？”
    “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交朋友，信任很重要，信譽也一樣！我覺得，你會好好看管著它，因為……你當我是朋友！”藝聲很真誠地看著厲旭，說了這話。厲旭還沒來得及回味，就被藝聲下一句氣了一下：“當然，還有那個‘萬一’嘛，嗬嗬……”
    又是意料之外，厲旭沒有反駁回去，聳聳肩，“嗤……別把我物質化了，其實這些……我不在乎的！”厲旭的眼神有種不明的情緒，一時間藝聲找不到形容詞，在夜色下，有點迷蒙，有點飄忽。“對了，你說跟CICI在一起7年了，嗬嗬，愛情長跑啊！”
    “看不出來我這麼長情？”
    “不，就憑你現在被搶了身份，前路不明的情況下，還一直堅持那份信念，就已經足夠證明了！CICI一定是個幸福的女人！”厲旭的眼裏又變成羨慕的神色。
    “對啊，因為我很愛她嘛！呼……7年了，在一起7年了，很難得！我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認識的，我們是彼此的初戀。因為她幹爹搞珠寶，她對珠寶設計也感興趣，研讀得很深入。我們這次來香港參展，一方麵是受邀，更多的是為了展會上那顆絕世鑽石！我說了，要送給她當結婚戒指的！”
    “哦，好浪漫啊！”
    “你呢？你沒女朋友嗎？都看你一個人的。”
    “女朋友？嗬嗬……沒有女朋友……”
    “那應該有喜歡的人吧？”
    “喜歡的人？嗬嗬~~~”厲旭的笑聲有些淒涼：“喜歡的人，不專於自己，談不了感情！”
    之後藝聲說了什麼，厲旭都沒記得了，腦海畫麵倒帶回去7年前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負心的人，男同院，戒毒中心……
    一個負心的人，一段痛心疾首的感情。
    愛了，傷了，痛了，麻了，死了。
    太苦了，以後再也不把自己往苦海裏丟。
    太痛了，痛得心仿佛都不能再為誰張開。
    往事不能回首，也不能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