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將軍緣何歎氣？”林卿一騎紅馬跟在韓子詹身後，和李安對視一眼，開口問道。
    “無事。”韓子詹微愣，回頭瞥了一眼隨軍的靈柩，垂下眼，策馬加快了速度，“加速前進。”
    “將軍，天色已晚，不如在此安營紮寨吧。”李安猶豫了一下，開口。
    “也好。”韓子詹點頭，瞥見遠處雲低，怕是有雨。
    常言道，怕什麼來什麼，是不假的。就算不怕，麻煩這種東西，沒人希望多多益善。此處山地，若是下雨，天潮易腐不說，路怕是更難走。且這靈柩不能有閃。明日怕是要加速前進了。
    雨後，月華如練，皓月當空，竟是圓月。十五了，團圓的日子。不過，他孑然一身，倒也沒什麼牽掛的。隻是苦了將士們，月圓，卻難得團圓。
    信步出了營帳，韓子詹走著走著，竟來到了停靈的地方，想那人指點江山一場，最後不過枯骨汙名，忍不住唏噓。
    不知為何，他看著劉榮從容不迫的飲下酒，心中就像被人狠狠揉在一起一樣，手一直顫抖，要拚命按住，才能抑製打翻那杯酒的衝動。
    這是為什麼？因為可惜明王之才，因為那人中龍鳳的天人之姿？因為戰場上的惺惺相惜？還記得戰場過招，明王身形磊落，一柄戰戟舞得猶若遊龍，見招拆招，無比從容，若不是被暗箭所傷……也，太不小心了。
    忽然，劍芒一閃，韓子詹警覺閃開，喝到：“什麼人！”
    “卑鄙小人，把王爺還給我們。”一開口，竟是女孩子的聲音，出招卻招招淩厲，韓子詹頻頻躲閃。
    “好大的膽子，竟敢劫靈柩。”言罷，韓子詹打落她的劍，“……就你一個人？”
    “哼，”話音剛落，隻見女子鄙夷一笑，跳出好遠，“真不知你有什麼好，竟值得……”話音未落，宛若山崩地裂的一聲響起，竟然是暴雨過後，山體滑坡。
    一時間恍若晴天霹靂。營帳！韓子詹壓住心中劈天蓋地的湧出的情緒，一時顧不得靈柩和女子，飛身向營帳奔去。
    ……
    “將軍，屬下知錯，要不是屬下要安營……”李安伏地，滿臉懊惱。
    “起來吧，事已至此，你們沒事，已是萬幸。”韓子詹眉心深蹙，似有所思，最後無奈一歎。
    “那將軍…靈柩…”林卿眸色複雜擔憂，望向韓子詹。
    “如實麵聖。”是禍躲不過。
    “不行啊，將軍，要是丟了靈柩，會掉腦袋的！”李安急忙回道，懊惱之色可見一斑。
    “啟程。”韓子詹起身，“回京不過一日，明日之前若找不回，隻有服罪。盡力一試吧。”話是這麼說，劫靈柩之人連山崩都算準了，豈是一天就能找得回的。
    明日，不知功過相抵，是福是禍。
    ……
    果不其然，皇帝震怒，但萬萬沒想到，皇帝竟會令韓子詹入獄。想伴君如伴虎，眾臣不寒而栗。什麼功高震主，成王敗寇的留言歎息不脛而走，大家人人自危。
    韓子詹略吃了一驚，他雖料到皇帝震怒，卻沒料到如此震怒，就好像，一具靈柩能給他多大的傷害一樣，不，似乎不僅僅是這樣。獄中日子艱苦難耐，可笑的是，居然有明王昔日的崇拜者給自己使小辮子。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不，這是因果報應吧。
    那個人，那個人已經死了。被自己端過去的酒，毒死的。想想，又忍不住感歎人生無常。
    這是片純淨的夜空，漫天星鬥，安靜閃爍，一如小時候看到的那個樣子。那時候，小山村裏父慈子孝，一派恬靜祥和。井邊轆轤咕嚕咕嚕的轉著，湧出來的水，清清涼涼，甘冽可人。直到。。。直到有一天，莫名的災難將它不再清澈，還帶了濃濃的血腥味。
    貌似，也是這樣的災害，成了他人生的轉折。
    而後，他輾轉了很多地方。那些人收留他，養育他，拋棄他，仿佛成了一個輪回。直到，他孤身一人，從了軍。
    軍中將士九死一生，浴血而歸，每一個都是他的兄弟，他的親人。如這罪名他可以一個人背，也好。
    依稀間，滿天星羅棋布，竟如一盤寶石玉器雕琢的大棋。一顆顆棋子落下，似乎砸在他的心裏。棋子光芒四溢，張成一張大網，叫他無處遁形，唯有彳亍徘徊、奔逃躲避。過了許久，他猛然覺得，這局棋，貌似有些眼熟。
    是那盤殘局。
    這是在做夢嗎？
    韓子詹突然憶起那局棋似乎有一角是絕對安全的。對，明王拚命護住的東麵一角。他奮力向那裏奔去。
    一時間，鮮花燦漫，百花齊放，仿若置身世外桃源。卻荒無人煙。
    回望，卻見紅霞似火燦爛，似有一個無比溫柔的笑容湮沒其中，漸漸消失不見。
    “不……”韓子詹驚醒，抬眼，卻看見獄卒拿鑰匙開門，緩步走進幾個人。
    來人脫下鬥篷，微笑，眉目卻驚得韓子詹撲通跪地：“皇上萬歲。”
    “大將軍不必多禮。”皇上扶他起來，“委屈你了，朕都聽說了。天災難測，這也怨不得你。當務之急，是將明王的靈柩找回。你可有線索？”
    韓子詹對皇帝對靈柩的執著表示不解，這人已死，要靈柩又有何用？眼下卻不卑不亢地開口：“當日臣在靈柩旁遇到一女賊。”
    “女賊？”皇帝眸色一緊，隨後雲淡風輕的一笑，“膽識倒是不小。大將軍先委屈一夜，明日朕朝堂之上再次提審。”
    “謝皇上！”
    人影一閃，皇帝身後跟著的那人，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