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走廊上很安靜，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呂孟甫看著對麵的男人，唇角淡淡的笑，“若你聰明的話就不該接這個任務。”語氣間滿滿的運籌帷幄，“若你願意回去殺了他，到我這方來，或許……”
    未等說完，夜溪沉忽的就笑了，讓他一愣，“可是……我殺不了他啊。否則，那麼好的生意，我怎麼會不接呢？”
    呂孟甫看著他，神情不屑，“真的是因為殺不了？又或是因為……雌伏在他身下做了兔兒爺？”
    夜溪沉聞言，竟是不為所動，“實力不濟，我無話可說。”
    “嘁。若不是燕鈞留了一口氣回來，這天下誰會知道七夜也不過是一個在男人身下承歡的人？”呂孟甫顯然不信。
    夜溪沉麵上自然，然而右指已微微曲起，蓄勢待發。
    呂孟甫後退一步，“無論如何，你不歸降，今日就得死在這。”
    對麵的身影忽然消失，極淡的墨影浮現在空中。
    夜溪沉長臂一揮，銀刃脫手而出，筆直刺向呂孟甫眉心。呂孟甫神情一緊，腳下步伐已微微錯開。
    忽有一道冷芒映入眼中，夜溪沉心中一警，手腕一動，鋒利的暗器自手中飛出。暗器在空中滑出了八道弧度，割裂開虛空。
    金鐵之聲響起，指向呂孟甫眉心的銀刃被突顯的劍身擋飛，夜溪沉足下一點，借力側身，橫向飄開五步順勢避開了直逼胸口要害的絕殺一刀。
    夜溪沉射出的暗器盡數被擋下，夜溪沉抬眸看去，八個灰衣男子包圍著自己，每人手持一把長劍。
    毫無停頓，八把長劍無任何花哨的直劃而下。夜溪沉足下一頓，眸色微沉，這看似平常一刀，卻隱藏著數種變化，封死了他左右騰挪的空隙，襲人的殺氣，籠罩在頭頸、心口、腰腹等處。
    他們的步伐？！夜溪沉不住蹙眉，這步伐極其玄奧，似是已踏出了八卦，毫無章法可尋，從未見過，隻是……有點熟悉，好像薩滿舉行儀式時的舞蹈？
    夜溪沉心念電閃，最終竟是狠了心，不退反進，迎著攻勢而上，左手指間有淺淡的寒霧盈繞。
    呂孟甫戲謔的看著這場景，滿麵的不屑……不過是以卵擊石，當年在聖母峰上白帝可被此陣創到過。
    “乒！”八把劍尖相會，劍氣有如小型的旋風，在夜溪沉身上割開一道道口子，血瞬時就浸染了青衣。
    然而，夜溪沉如無知無覺，雄厚的內力灌注左手，對著虛空一扯，隻見雪色一閃，來不及撤走的四把劍劍身盡數斷開。
    八名灰衣男子愕然，根本未看出是何武器。夜溪沉殺人一向是亡命徒，身形有若鬼魅，傾刻間已突身向一人前，一掌直襲其胸口。灰衣人也是身經百戰，狠下心來，對襲來的攻勢不躲不避，想逼夜溪沉先退，抬起右腳，直踢他的下腹。
    卻不想，對麵那人更是無懼，連眼睛都未眨一下。胸前勁風襲體，無奈之下，隻得撤腳後退，心中暗歎七夜的狠絕。
    夜溪沉身形不停，指上晶雪絲線突出，無聲無息，閃電般刺向灰衣男子頸中……
    “叮！”冰夜擊打到從旁插入的劍身上。誰也未料到，絲線輕微一頓後竟然穿透過劍身，直逼男子頸中，不過冰夜被卸了力，隻在灰衣男人頸側留下一道血痕。
    八人這才發現傳聞中的七夜不隻是傳聞……
    夜溪沉看著幾人又一次布成陣法，明顯比上一次更緊，眉間緊蹙。到底是誰要殺他？
    八人不敢再大意，斷劍的四人自腰間抽出一管竹笛來，笛上刻著奇異的花紋，散出的淺淡香味浮在空中。
    巫術？四隻竹笛在空中畫出符咒，若隱若現的火星散落在空中，組成繁複的圖紋，另外四人手中長劍輕鳴，亦劍指咒紋，輕聲念起咒來。時重時輕的咒語讓火星明滅不斷。
    夜溪沉也不急，靜靜的看著他們的舉動。
    西域大都信奉長生天，以自然為尊。認為火是最純淨的，可以洗滌萬物，讓一切盤涅獲得新生，所以西域的祭祀儀式上總會繞著火群跳，中原人稱之為跳大神。
    漓虛說的當年重創白帝的陣法便是這個了吧？夜溪沉淡淡的看著他們，想，連白帝都能重創的陣法……他能不能過？向來冰冷的血液似乎有點沸騰。或許正是這點溫度的原因，夜溪沉並未直接上前破壞結陣。
    八相之陣成形，玄奧的古老紅焰圖騰自八人額心浮現出，隨之而來的是掌心跳躍的火焰。周身有淡淡的紅光溢出，那是內力壓到極致的表現。
    夜溪沉忽見自己腳下有紅色圖紋浮現，微怔，旋即腳下微側，便欲撤身出陣。卻不想體內內力消失得無影無蹤，心下一緊，抬頭看去，八人已然出手。
    八朵紅焰宛如迅雷，帶出道道殘影，直襲夜溪沉而來。
    夜溪沉看著紅焰，微眯了眼。足尖點地，橫移幾步，隨之一個鷂子翻身，避開三朵紅焰。其餘四朵紅焰接踵而來，“咻咻咻咻！”四聲裂帛的聲音響起，刺破了衣裳、刺穿了皮膚，甚至有刺進體內的。夜溪沉壓下了喉間的悶哼，火焰裏還有兵刃！而且……低頭看了看傷口，並不像火燎過的樣子，反而是紫黑色的……以及中招後體內鑽入骨髓無所不在的疼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啃食骨髓。
    隨著八人的吟誦，八朵紅焰忽然熊熊燃燒起來，連成一片，自空中朝著夜溪沉壓下。漫天的火勢，隱隱看得到火焰中夾有黑影，那是刀刃旋轉到極致而形成，夜溪沉黑眸一閃，躲不了麼……竟自朝著火焰焰心掠而去。
    呂孟甫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江湖間的爭鬥……還真是血腥。
    八人微微抬起眼來，看著夜溪沉淹沒在火原中，唇角皆是一抹諷刺的笑意。
    隨著夜溪沉的身影被火焰包裹，火焰內傳來細微的聲響。
    當八人手勢再起之時，火焰猛地炸開！漫天碎裂的火焰，以及火焰中那個男人，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痕，深可及骨，淺的也是皮肉翻滾，血流不止……更恐怖的是腰間那長有一尺的傷痕，黑紫色的血還在潺潺流下，血肉翻滾下可以看到露出的一截肋骨……
    九人大驚，看著那個恍如浴血火而重生的男人，麵上染血卻絲毫無嗜血的味道，反而黑眸沉靜，森冷得可怕。
    夜溪沉似乎在空中停了那麼一瞬，人影一晃，身形隨之瞬時消失不見，一道清冷的流光在一名灰衣人麵前出現。其餘七人正要前去援助，卻見流光中突的湧出一股渾厚的勁氣。
    直撲而來的濃厚內力讓七人隱隱感到胸口發疼，什麼時候他的內力強到此等程度了？！來不及細想，隻能強行擊下，悶哼一聲，口中腥味翻湧，心下大嚇，血腥味如此濃重！此人的武學完全是為殺而殺……
    麵對夜溪沉襲來的灰衣男子急揮袖，硬接而下，冰涼的觸感自手心穿過，隨之右肩又傳來一陣冰冷。連忙後退，卻見夜溪沉傾身而來，根本沒有停頓。
    胸前再次硬接一掌，夜溪沉內力刁鑽古怪，明明迎麵成片而來，一招接實，卻忽然變成針，堪堪衝破自己的防護，衝入胸膛。
    氣血翻滾，血自口中噴湧而出，連頸下的冰涼都沒有來得及感覺，便再也無知覺。
    七人大愕，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不過一瞬，同伴就死了……
    這個麵容冷俊不凡、黑眸墨沉無漣、且殺伐果斷的無情男人才是傳聞的七夜麼……
    還未等七人反應過來，夜溪沉身影又一次消失，再次出現的時候是站在一名灰衣男人身後的，指間清寒流光一閃，屍身直挺挺的倒地。
    其餘的灰衣人迎接而來的是一場屠戮盛宴，隻能看著七夜身影有若鬼魅，他的出現伴隨的隻是同伴的死亡，失去了陣法的他們……做什麼都隻是負隅頑抗。
    蒼白的手掌，五指並立，如同利刃，自最後一人胸膛穿過、破體而出，帶著血腥與肉沫……
    夜溪沉轉眸，看向那邊，呂孟甫早已不知所蹤。微微斂了眼，胸口一陣起伏，彎下身，猛地咳出一口血來，帶著紫黑的色彩……他太勉強了，他破不了陣法，隻能強行吸收那火焰裏的內力，伴隨著火焰裏的蠱毒也進了體內。現如今，他的身體已經是千瘡百孔，內外皆成重傷。
    慢慢起身，忍受著身體裏猶如萬蟻食身的痛楚，向前邁了一步，身下一軟，跌向地麵。
    身後有手臂攬住了他的身體，背上貼著帶有熱度的身體，輕淡的調笑在耳畔響起，“真是的，不好好等我，跑來這裏找罪受。”
    夜溪沉微闔上眼，他識得這個身體的溫度，幾次歡愛後的清晨，他總是被這樣在攬在他臂上。
    “不過……後生可畏啊，破了這‘天火焚陣’，當年我也很狼狽啊。話說溪沉，這蠱毒……可會死人呢，要不要我幫你？畢竟當年我也吃過這種苦頭呢。”莫穸玄抱起夜溪沉，走了兩步，低下頭來笑問道。
    “嗯。”夜溪沉也不和自己過不去，淡淡的應了聲。
    “如果我說解這蠱毒要……”莫穸玄微挑眉，滿含深意笑道，“你解不解？”
    夜溪沉又咳了口血，血跡染上那人的玄袖。
    莫穸玄旋即點了兩個穴位，道“你明日要代弑閣出戰，現在這樣……弑閣恐怕輸的會很慘……不過，本君還等著調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