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十九、英雄樓(I)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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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才趕考就要上帝都,英雄比武就要上英雄樓。
    這是近年來江湖中中流傳最廣的一句話。
    讀書人的十年寒窗,等的就是金榜題名,聲達於天。
    而江湖中的少年俠客們中,則希望能夠在英雄樓闖出一片名堂,打出自己的名號。
    其實,位於南陵城最中心的英雄樓,並不是什麼機關重重的武林聖地,也不是朝廷用來招攬天下英豪的聚賢會館。
    它就是一座酒樓而已。
    這座樓據說是前任的武林盟主——斷魂槍仇萬千所建,用以招攬天下英豪,以武會友,以酒會英豪。
    那個時候的英雄樓,英雄滿布,哈氣成雨,揮袖成雲,被譽為南陵八景之一的“樓台行雲”講述的就是當年英雄會的盛況。
    後來,春空山一戰,“斷魂槍”仇萬千飲恨於劍三十的鐵劍之下。
    正所謂英雄末路,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隨著仇萬千的飲恨以及英雄樓會跟著衰落下來的,可是,如今英雄樓的盛況不僅沒有敗落,甚至更盛從前。
    那是因為有慕如淨葉。
    眾所周知的是,慕如淨葉不僅是斷魂槍仇萬千生前的好友、更是一位出身世家風度翩翩的濁世公子。
    他武功不見得多卓絕,智慧不見得多超群,但是,他卻成為江湖中僅次於仇萬千——哦,應該說與仇萬千比肩的英雄人物之一。
    英雄樓是仇萬千建起來的,寄托著仇萬千的希望和靈魂。
    而慕如淨葉也則在仇萬千飲恨之後接過英雄樓的重擔一肩擔起。
    英雄樓在他的手裏打理得簡直比仇萬千在世的時候還要旺盛,頗有蒸蒸日上,一代新人換舊人之意。
    雖然蒙在仇萬千身上那種南越奸細的不光彩的陰影還未散去,但江湖中的俠客們對於慕如淨葉讓英雄樓的光環更加耀眼,大家都喜歡到這裏來喝酒、聊天、切磋功夫,甚至有許多江湖中的紛爭和恩怨都要拿到這裏來解決。
    因為大家相信,曾經的“蘭台公子”,如今的“武林判官”——慕如淨葉一定會不偏不袒公正判決出孰是孰非的。
    其實,在來南陵城之前,江豐就已經對慕如淨葉仰慕已久了,更聽說過慕如淨葉的急公好義,所以,此次他才決定來找慕如淨葉幫忙的。
    當然了,他像天底下所有籍籍無名的江湖後輩一樣,對於慕如淨葉僅僅陷於仰慕和耳聞而已。
    他並沒有真正見過慕如淨葉,也不認識認識慕如淨葉的人來替他引見,但是,他卻知道,來到英雄樓一定可以見到慕如淨葉。
    在如今的武林中,英雄樓已經成為一種象征。
    武林中的紛爭,應該由武林判官慕如淨葉來解決。
    江豐讓明輝和孟浪陪著寧守信將青衣姐安葬,而他則來到了英雄樓尋找慕如淨葉幫忙對付溫八。
    終於來到了英雄樓。
    終於站在了英雄樓的牌匾下。
    江豐長長地籲了口氣,也不知道是感慨還是輕鬆,道:“終於到了。”
    有解決不了的事,到英雄樓。
    有解決不了的事,找武林判官。
    現在,他就在英雄樓下。
    江豐覺得,與花間派采花賊的恩怨糾葛,慕如淨葉一定會替他們解決。
    到英雄樓下,江豐甚至沒有顯現出一點兒見外的樣子,邁步就要向裏闖。
    在他看來,要進英雄樓簡直比進自己家還有容易呢。
    他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因為這裏是慕如淨葉柳大俠開的酒樓嘛。
    慕如淨葉是誰呀?
    那可是江湖中有名的大俠呀,急公好義,義氣衝天,豪氣衝雲,視錢財如糞土,交朋友如上賓。
    今天,自己這麼一個江湖後輩帶著一顆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一發而不可收拾的景仰之心前來拜慕心中的大俠,慕如淨葉還不親自出來迎接呀。
    即使不親自出門迎接,起碼也要派些下人出來迎接吧。
    無論他出不出來親自迎接,但江豐都已經決定原諒他了。
    大俠嘛,事務很忙的啦,自己進去就是了。
    這樣想著,江豐走進英雄樓。
    意料之中的事,慕如淨葉真的因為事務繁忙沒有親自出來迎接他。
    意料之外的事,那兩個守在英雄樓門口的家丁竟然膽敢狗眼看人低,不讓他進去。
    你說慕如淨葉堂堂的一個江湖大俠,怎麼養這麼勢力的兩個奴才呀。等會兒見了慕如淨葉慕如大俠的時候,一定將這個情況反映給他,讓他將這兩個勢力的狗奴才解雇,不要讓一塊壞肉腥了滿鍋的湯。
    江豐看著那攔住他的兩個家丁,一拱手,道:“喂,兩位兄台,你們做出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
    右邊的家丁道:“所有來英雄樓的客人,必須帶上兵器的,不帶兵器一律不許進。”
    江豐立刻鬆了口氣,哦,不是因為狗眼看人低呀,道:“不就是帶兵器嘛,真嚇了我一跳,你們這樣擋住我,我還以為你們是跟我要錢的呢。哦,對了,為什麼要進英雄樓必須帶上兵器呢?”
    右邊的家丁道:“因為這裏是英雄樓嘛,不帶兵器怎麼能算是英雄呢,不是英雄,又怎麼能進得了英雄樓呢?”
    江豐點了點頭,笑道:“有道理有道理,你說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層道理嘛。正所謂寶劍配英雄。一個人是不是英雄,首先呢,就要看他帶的是不是寶劍。不過,兩位大哥,實在不好意思,因為我最近微服私訪不想太招搖,所以,就將寶劍放在家裏沒帶來,你們看能不能通融通融……你們千萬不要通融,一定要一視同仁,不就是帶寶劍嗎,那太容易了,我這就回去拿。”
    左邊的家丁道:“請問大俠,你家在哪裏?”
    江豐道:“嵩陽城西北角江家莊。”
    右邊的家丁道:“嵩陽那麼遠呀,來回起碼也要一天一夜,唉,不用那麼麻煩了。正所謂相由心生,看少俠一臉的江湖正義就知道是英雄了,不用回家取寶劍了,幹脆我們賣給你一把算啦。”
    江豐先是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道:“哎呀,那感情好呀。隻是不知道你這個兵器是怎麼個價錢?”
    那左邊的家丁一閃身,從身後拉出個大木箱子,打開一看,黑壓壓的一箱子盛的都是兵器,隨手拿起幾件迎空刺、砍、劈、挑、撥、撩,做了幾個瀟灑的花式,收招,臉不紅心不跳,緩緩地道:“不論大小,不論長短,一律兩枚銀毫一把,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兵器隨便你挑。”
    右邊的家丁將江豐上下看了看,很替他著想地分析道:“看少俠也算是高手,根本用不著兵器,所以,如果你隻是想臨時找把兵器進去以後不打算用的話,那麼,我們建議你租一把,隻要一個銀毫而已。”
    江豐煞有介事地道:“有道理,有道理,看你說的這麼有道理,那我就租一把劍吧。”
    左邊的家丁道:“請問少俠擅使什麼劍?”
    江豐道:“我的綽號叫做青龍劍俠,平日裏使用一把重十二斤七兩三錢的青鋼劍,劍長五尺二寸。不過呢,既然決定要低調不張揚,那你就給我找一把重二斤七兩、長二尺五寸的鐵劍就行了。劍呢,可以馬馬虎虎,因為要裝進劍鞘裏,誰也看不見。不過這個劍鞘呢,一定要精細,最好是鱷魚皮的。因為放在外麵做門麵的了。像我們這種行走江湖的世家子弟呢,門麵是最重要的了,你們說是不是?”
    右邊的家丁道:“是是是。”
    左邊的家丁則麵露不悅之色。
    可能是他覺得從這個人身上轉不到什麼油水了,便將一把軟塌塌的鐵劍塞到他的手裏,然後一把奪過江豐握在手裏不甘心遞過來的銀毫,衝著他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哎呀,好啦好啦,趕緊進去吧,真是麻煩。記得,下次再來英雄樓的時候,一定把你的兵器帶上,省得再讓我們給你找鱷魚皮的劍鞘。”
    江豐一拱手,道:“謝謝,改日有時間,一定請兩位把酒言歡。”
    兩個家丁把手一揮,道:“少俠請。”
    江豐將衣服的下擺一挑,迎風甩出去,邁著八字方步,學著戲台上的大花臉,踩著呔咣,呔咣,呔呔咣的拍子,慢慢地踱進英雄樓。
    他曾經在鄉下跟著一個戲班子混過飯吃,記住了很多戲台上的動作手勢,雖然好久沒有走過台步了,但今天自我感覺還算良好。
    門口的兩個家丁卻在偷偷地罵他神經病。
    但江豐決定不給他們一般見識。
    結果一進英雄樓,江豐就給嚇了一跳。
    好家夥,英雄樓果然名不虛傳,裏麵果然英雄滿座,個個都是豪氣衝天,正在大碗地喝酒,大塊的吃肉,大聲地猜拳行令。
    ——好不熱鬧,好不氣派。
    有些人玩到興致處,甚至當場比劃了起來,結果,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
    西風破,東風不破,東風破,四方來服。
    那個場麵,那個場景,讓人看了立刻渾身熱血沸騰起來,恨不能趕緊背上自己的家夥跑到江湖中去匡扶正義,打抱不平,為民請命,仗劍走天涯。
    而那些上了年紀的江湖前輩們則顯得沉穩老練,他們一邊喝酒一邊拿眼睛不停地瞄著外麵,仿佛是在等著什麼人來。
    見到江豐從外麵一身正氣地走進來,他們先是顯現出一副興奮的樣子,隨即又泄氣敗興。
    哦,他們看錯了人,錯把江豐當成了他們要等的人。
    江豐也不管這些,四處看了看,終於找到一張不是那麼擁擠的桌子,見縫插針硬是在人群中擠出一點兒空坐了下來。
    他也不客氣,拿起放在桌子中間不知道是誰叫來的茶,鏡子倒了一杯潤潤喉嚨,這才發現周圍的異樣。
    他扯了扯坐在身邊的一個客人,道:“喂,朋友,看來今天這裏有點兒特別呀?究竟有什麼特別?”
    那人先是將他上下打量一下,隨即露出一副很不屑的樣子,沉沉地道:“不錯,今天確實很特別,因為今天大俠慕如淨葉和姬四絕在英雄樓裏有一場決鬥,是半個月前姬四絕向慕如淨葉提出來的,而這些英雄們,則都是姬四絕請來觀戰的。可他卻不知,今日來觀戰的卻都希望慕如大俠贏。依我看呀,這些姬四絕是自取其辱。雖然我沒看過慕如大俠出手,可是我卻知道姬四絕這次輸定了。更讓我們氣不忿的是,聽說那姬四絕也是最近一兩個月才剛興起來的,以前也是在槍與花山莊跟著仇萬千那個奸細混飯吃的。他之所以挑戰慕如淨葉,是因為他覺得慕如大俠搶了他的位子。他覺得仇萬千被打倒,應該由他來接替仇萬千的武林盟主之位。誰知道錯有錯著,在幾個月前的武林盟主大會上,因為錯失了比武奪盟主之位的機會,所以今天才來挑戰的。”
    聽到這話,江豐摸著自己的下巴,喃喃地道:“哎呀,這麼說來,我豈不是來的剛剛好,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
    那人道:“你有什麼希望?”
    江豐突然把臉一沉,瞪著他,冷哼道:“我有什麼希望?!我有什麼希望管你什麼事?多管閑事!”
    那人像是已經忍了他好久。
    聽他這麼一說,猛然一拍桌子,大聲道:“我在這裏舒舒服服地坐著,你他媽愣是橫插了一屁股擠進來,擠就擠吧,你他媽跟到了自己家似的,什麼都不說,拿起老子花了五個銀毫買來的一壺雨前茶就喝。這些老子都忍了,老子就是很好奇問了一句‘什麼希望’,你居然跟老子說不管老子的事。老子惱了,你給老子滾蛋。”
    江豐一怔,隨即賠笑道:“哎喲,朋友,你怎麼這麼不好玩呀。”
    那人一瞪他:“滾!”
    江豐道:“朋友……”
    那人道:“滾!!”
    江豐雖然人窮卻誌不短,起來就起來。
    起來之後,他又道:“老子不就是喝了你的茶嗎,老子還不稀罕,還給你!”
    說著,掀開壺蓋,“呸”的一下,將剛剛喝下的茶水又如數吐到茶壺裏。
    吐完,轉身就走。
    那人卻笑了,伸手將他擋了下來,淡淡地道:“朋友,你還挺有個性的。我就喜歡有個性的江湖朋友,剛才算在下不對,現在正式請朋友你坐下來跟在下喝一杯。夥計,再上一壺上好的‘雨前茶’,再拿些點心上來。”
    江豐撓了撓頭,道:“既然朋友你這麼給麵子,那我就隻好勉為其難坐下來陪你喝茶吃點心了,未請教朋友尊姓大名?”
    那人道:“修羅。”
    江豐一拱手:“好名字。”
    修羅笑了笑,將隨手翻著的那本書放在桌子上,道:“按照你們中原的規矩,你不是應該說久仰久仰嗎?”
    書名,赫然是《江湖見聞錄》。
    江豐道:“久仰久仰。”
    隨即一怔,道:“怎麼?聽口氣,朋友你不是中原人?”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楚麵前這人的樣子,一身寬大的黑色袍子將他裹了起來,風帽下露出一張高鼻闊眼,貌似西域的西池人,但服帖地搭在額頭上的絳青色長發中,又多了西池人的細膩。
    江豐隨即道:“還未請教朋友……”
    修羅隨手拿起夥計剛剛換上的雨前茶,將江豐麵前的蓋碗斟滿,淡淡地道:“好戲就要上演了。”
    修羅做了個“噓”的動作,朝外麵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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