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版 061.花語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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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重陽前。
這是個豐收的季節。
葉子依然開始凋零,但並沒有淒涼的感覺,恰恰相反,叢林中濃密的紅葉茫茫靡靡,折射著陽光的色調。
落拓男子從破廟裏走出來,看著遠山濃密的紅,突然有種浩然高歌的感慨:我本無心入江湖,江湖卻把我帶入。我本有心退江湖,江湖不讓我退出。
呃,確實需要找個好靠山了。
溫八好像是個不錯的靠山。
上次在破廟外圍剿江豐四人組的時候,我們的這位溫八爺曾明確表示,希望落拓男子加入巨豪軒。
但當時,落拓男子心裏不爽——男人總有那麼幾天心情不爽,所以,對於溫八的盛情邀約並沒有放在心上。
更何況那時盜俠馬麵並沒有告訴他有關《武林遺卷》打通關整個遊戲才能回到原來世界的事。
現在當他決定找個靠山重新想起此事的時候,才赫然發現自己當時真是犯了個最大的錯誤——這個錯誤並不是當時所表現的出來的對於溫八爺的冷淡,而是忘記問他如何去他的巨豪軒了。
在如今的江湖中,誰都知道巨豪軒和花間派是兩個臭名昭著的門派。
一個是綠林巨寇的聚集地。
一個是采花淫賊的淫窩。
與其說沒有人知道它們的所在,倒不如說它們隱藏得實在隱秘——呃?兩者的說法好像一樣。
總之它們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是見不得光的,所以,此刻落拓男子即使想上門找溫八爺討口飯吃,也要先知道去哪裏找才行。
當然了,他也知道溫八爺已經派人注意他的行蹤,隻要他現在站在街上隨便找個人大喊一聲我想去巨豪軒投奔溫八,自然會有人與他接頭,帶他踏上巨豪軒的路,可是,他覺得那樣太掉身價了。
他既然被溫八爺看中,自然要表現出與眾不同的性格來,這口飯才能吃得更香。
如何表現呢?
比如說,就在大家巨豪軒的所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或者說就在溫八為巨豪軒的所在隱秘莫測而自鳴得意的時候,他的人突然出現在巨豪軒的門口,將他溫八所有的自信打擊得碎碎得跟餃子餡兒似的,那樣才夠味兒。
他甚至覺得,溫八當時沒有主動跟他說出巨豪軒的地址,除了對他的不信任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試探一下他的實力。
如果你連巨豪軒的所在都打聽不出來,找你個毛呀。
落拓男子對於自己的推理很得意,當然了,如果找到巨豪軒的所在也讓他很頭疼。
可就在他是先去打探巨豪軒的所在還是先去英雄樓喝杯水酒的時候,他碰到了王湘北。
此刻的王湘北很落寞落拓,不僅衣服淒淒慘慘戚戚,身上甚至還帶著傷。
他明明看著獅子王向博虎帶著捕快將他帶進了南陵府衙的大牢,為什麼現在又會出現在街上?
越獄了?
當然了,也可能是被無罪釋放了。
有關王湘北在南陵城的傳聞,他也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些,他的身份複雜多變,有人說他是個地地道道的騙子無賴,以行騙為生,有人說他是花間派的采花使,專門拐騙年輕貌美的女子賣給青樓,也有人說他是虎膽向不負向捕頭的線人,是向捕頭安插在花間派和小偷流氓團夥中的臥底,所以他雖然每月都要被抓緊南陵城府衙的大牢裏,可是用不了幾天又會被放出來……
至於說哪種才是他真正的身份,沒有人知道。
也沒有人打探。
大家盡量避開他就是了。
此刻,他以這種很特別的形象出現在南陵城的大街上如此跌跌撞撞亂轉的時候,也就很不自覺地吸引了落拓男子注意力。
他在前麵走,落拓男子就在他後麵緊緊跟著。
他聽聞了有關王湘北的種種傳聞,現在他又以這麼一種形象在南陵城兜兜轉轉任誰都能猜出來絕對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而且,現在又是特殊時期,所以,隻要跟牢了他,說不定可以從中找到什麼有關巨豪軒的線索。
王湘北像個真正的小偷那樣,在南陵城的大街小巷兜兜轉轉,看似閑庭信步其實膽小如鼠。
期間,他在一個小酒攤子上喝了一碗燒酒啃了兩隻鴨頭,然後又順手抄了小販的水果啃了兩口隨手扔進了陰溝。
落拓男子以為那是與巨豪軒或者花間派接頭的暗號上麵有接頭的信息,跳進陰溝忍著惡心撈出來翻了翻結果發現什麼也沒有。
就這麼跌跌撞撞地跟了大半天,最後,他終於又回到了英雄樓。
英雄樓,可以說是王湘北的起點,也是他的終點。
他蹭在這裏騙了一撥又一撥的外地人,或者得手或者被人當眾揭穿,可時到今天他已然在英雄樓裏橫行。
而英雄樓裏的人雖然知道他的身份和底細,但並沒有拿他怎麼樣。
他每次行騙得手之後重回英雄樓的時候,看門的張橫和李扈居然還是乖乖地放他進去。
或許,這是因為他雖然是個小偷騙子流氓無賴,可是,他卻一直遵守著英雄樓所定的規矩——沒有動刀動槍。
——雖然有一次他差點兒為了增強演出效果而揍那落拓男子一頓,但那僅僅是為了烘托演出效果蒙騙鳳飛飛而已。
現在,他兜兜轉轉居然又重新回到英雄樓,落拓男子一點兒也沒覺得意外。
難道……這個小子又有了新的目標?
落拓男子躲在街角,摘下掛在竹筐上的竹筒,喝了一口燒酒。
酒快沒了……
呃,還是見機行事吧。
現在,英雄樓看門的,仍然是張橫和李扈。
但讓落拓男子感到意外的是,這次,兩人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放王湘北進去。
哦,這次,王湘北來去匆匆——其實是剛剛從南陵府衙捕快的刀下掏出來,匆匆之間身上沒帶他作為英雄象征的兵器。
英雄樓的規矩之一:進英雄樓必須要有兵器。
王湘北的兵器是刀,但此刻,他身上沒有佩刀,後背上倒是一刀用刀劃出來的長達一尺的刀傷。
見張橫李扈跟自己要兵器,王湘北先是呲啦一下撕下一塊長長的布條將傷口包紮好,然後在兩人發怔的時候,突然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便將右手搭在左肋下,做了個拔刀的姿勢。
張橫李扈就要出手。
可是,仔細一看才發現,王湘北的刀沒有拔出來,卻將合在一起的兩手拇指和食指相對扣成環,中指、無名指和小指兩兩相對。
猶如欲開的蓮花花蕾。
張橫和李扈猛然一怔。
這個姿勢帶動後背的傷口,疼得王湘北一咧嘴,道:“咳咳……兩位,這次,小弟沒有帶刀,帶的隻有這個,你看能進去嗎?”
張橫躬身,低聲道:“花中有蓮,蓓蕾欲開,朋友是欲開堂的四瓣蓮花?”
王湘北不說話隻是搖手。
李扈卻對王湘北的身份充滿了戒備,同時又充滿敬畏,道:“朋友既是蓮中人,不知最喜何色?”
王湘北道:“碧雲天,黃葉地,青字頭上為最喜。”
張橫和李扈立刻一抱拳,做了個請的姿勢,齊聲道:“請。”
原來,這一切都是花間派的切口。
這一切,全都落入拓男子眼中,有點兒自鳴得意:此次跟著王湘北在南陵城轉了大半天果然不虛此行。
不僅知道了這個叫做王湘北的小無賴是花間派欲謝堂的四瓣蓮花,更知道了這英雄樓居然與花間派有著某種莫名的關係,
如果說這英雄樓和花間派有關係的話,噝——那麼,武林判官宗政淨葉是不是脫不了與花間派的幹係。
以主持正義維護武林法紀的大俠身份作為掩護從事誘拐年輕女子的齷齪勾當,確實讓人找不到把柄。
高,實在是高。
呃,武俠小說中的大俠好像都是這麼幹的。
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找不到巨豪軒找不到花間派,那找到英雄樓也可以呀。
等王湘北進去之後,落拓男子從角落裏走出來。
到英雄樓門口的時候,張橫和李扈並沒有攔他。
一來因為他是英雄樓的常客,二來他帶著兵器沒有違背英雄樓的規矩,三來,或許英雄樓和花間派巨豪軒之間藕斷絲連的關係,兩人曾得到溫八的關照,對於落拓男子的去留不加幹涉。
他背著竹筐,扛著鐵劍,施施然地走進英雄樓。
在即將進去還未進去的時候,落拓男子突然反轉回來,衝著張橫和李扈猛然一抱拳,用一種堅定而又低調的口氣,道:“青葉、小蓓、大蕾、欲開、大放、爛漫、欲謝、就實,不知你們兄弟是哪一堂的?”
兩個人心中的震驚簡直不異於核彈爆炸。
這個家夥,怎麼會知道花間派切口?
聽他的口氣,他甚至連花間派八個堂口的布置和人手的分配都知道。
花間派總共有八個堂口,分別為青葉、小蓓、大蕾、欲開、大放、爛漫、欲謝、就實。
花間派的主花為蓮花,雖然從事的是齷齪的行業,可取的卻是出淤泥而不染之意。
花間派的八個堂口統稱為花語堂,是依據蓮花從生長到綻放的八個階段。
隻有花間派內部的人才知道的,落拓男子不是花間派中人,卻知道,是從馬麵那裏隱隱約約知道的。
馬麵既然被稱作盜俠,是不是俠不知道,但他打探江湖中的消息方麵絕對是一流和快捷的。
現在,他從兩人與王湘北交談的隻言片語中得到其中的蛛絲馬跡,所以,便將這些從馬麵那裏聽來的隻言片語詐了兩人一下。
兩人雖然對此表示懷疑,可又不敢明目張膽地質疑,主要是落拓男子說這話時堅定的口氣唬住了他們。
李扈最先反應過來,低聲道:“小的是小蓓堂的。”
落拓男子嘖嘖嘖地搖了搖頭,道:“不,你們是大蕾堂的。”
兩人:“……”
落拓男子道:“其實,在來到南陵城第一天起,我就已經開始注意你們兄弟倆了,通過我這麼些天的觀察,我發現你們兄弟倆一直兢兢業業守時勤奮,而且武功也不錯,正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你們的功勞很大,所以,不應該僅僅屈居於兩瓣蓮花的小蓓堂,至少也應該是三瓣的大蕾堂。甚至連那位小偷無賴騙子不入流的王湘北都可以是四瓣的欲開堂,你們一點兒也不比他差呀。”
這話簡直說到他們心裏了。
王湘北的那點兒家當,兩人知道的很清楚。
是呀,像王湘北那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小偷、騙子,不入流的流氓無賴都能夠升至欲開堂的四瓣蓮花,他們兩個這麼高大威猛、一身凜然正氣的漢子,為何隻是委身為小小的小蓓堂的二瓣蓮花?
太不公平了。
——或許,正是因為他們太過於凜然正氣了。
——花間派那種地方,你還想邪不侵正怎麼著?
一聽此言,張橫和李扈幾乎有點兒受寵若驚。
他們顧不得英雄樓前人來人往,立刻躬身討好道:“如此,那我們兄弟以後就全仗梅大俠提拔了,不知梅大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