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版  043.帝都王孫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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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去南陵城東八裏處,有個十字坡,坡上有家十字老店。
    店掌櫃是個叫做劉老實的老頭。
    劉老實,人如其名,又老實又本分,做起生意來,更是童叟無欺。
    南來北往,無論吃飯還是打尖兒,無論你是王孫還是窮光蛋,他都一樣拿你當做上賓看待,吃完了喝足了,你如果手頭方便就多賞幾個錢,要是手頭暫時不方便的話,那你先欠著也沒有什麼不妥。
    劉老實做人的原則就是多條朋友多條路——不是有句老話叫做要想富先修路嗎,所以積攢人脈是致富的先決條件。
    雖然劉老實平日裏在“修路“的時候未免會碰上幾個吃飽喝足卻在故意哭窮不想給錢的客人,但多年來,他的生意依然蒸蒸日上。大家平日裏都很捧場,不為別的,就為劉老實的這份兒老實勁兒。
    而江豐帶著那落拓男子來的地方,就是劉老實的十字店。
    一來,江豐知道劉老實這個店裏的東西便宜實惠,正合落拓男子的胃口合他的身份,二來呢,江豐和這位劉老實多多少少還有那麼一點點的交情,如果落拓男子做了什麼出格的事的話,也好收拾殘局。
    能做什麼出格的事呢?
    ——救完人之後主動跟你要錢喝酒還不出格呀。
    既然這落拓男子救了他門四兄弟好意思跟他們主動開口要錢買酒喝,那就說明在將來的某一天他還會提出其他什麼無理的要求來,比如說仗著自己救了他們四個的命以救命恩人自居,要他們天天大魚大肉地伺候著他,那就夠嗆了。
    ——他們可都是窮人,拿不出這麼多的錢。
    碰到這種情況,江豐跟劉老實的交情就可以派上用場了,不說讓他免費招待,起碼可以先欠著。
    但落拓男子並不是那種吃飯欠錢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則。他的原則就是,你們不要問他有什麼原則。
    哈,說笑的。
    既然寧守信他們幾個實在湊不出一頓酒錢,那落拓男子就隻好自己賺錢了。
    怎麼賺錢呢?
    自從來到這個未知的世界之後,落拓男子用來賺錢的手段就是做賞金獵手——以抓捕朝廷通緝要犯換取官府賞錢。
    可是,自從他將那幾個花間派的采花賊送到南陵府孩子後,就再也看不見什麼要犯了,他現在看到的每一個人好像都是好人。
    更何況,他跟虎膽向不負已經鬧翻了,即使抓到了什麼要犯,也不知道能不能拿不到賞錢。
    看虎膽向不負對他的那副架勢,即使拿到了錢,也不一定有命花呀。
    青衣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落拓男子不由地歎了口氣:“為什麼當時腦袋一熱就把自己的大部分賞金都給了青衣呢。要不然的話,現在還要為頓酒錢發愁讓接小輩兒看不起……哎呀,不好,那幾個家夥不會連同那些金銖一起跟青衣埋了吧?”
    落拓男子不停地歎氣,揣著幾個從江豐寧守信那裏搜刮來的少的可憐的銅板,跟著江豐來到了十字坡。
    咦?十字坡?
    別是那位傳說中的那位母夜叉孫二娘開的黑店吧?裏麵賣的別都是人肉包子吧。哎喲,真夠惡心恐怖的。
    不過呢,如果這裏真是家賣人肉包子的黑店就好了,他正好可以人贓並獲抓幾個小賊送到南陵府裏領賞金。
    現在,他雖然跟虎膽向不負鬧翻了,可是,貨到付款,抓到了要犯,你告示上說的賞金總不能賴賬吧?
    即使你是朝廷命宮紅衣首相滿薩裏的寵將也不能這樣啊。
    落拓男子這樣無厘頭地想著,便將一直背在左肩的竹筐放了下來,哐——
    他站在那裏,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像是從來沒有這麼愜意似的,然後,摸了摸脖子裏的那道疤痕,習慣性地摘下竹筒拔掉塞子往嘴裏灌燒酒。
    竹筒早就空了。
    唉,酒癮犯了沒酒喝的感覺,實在不爽。
    更不爽的是,站在他旁邊擺攤賣土特產的一個小販居然衝著他哇哇大叫了起來:“喂喂喂,你哪裏來的,別在這擋道兒。”
    落拓男子一怔。
    他左右看了看,沒發現周圍有其他人擋道,隨即意識到那小販嘴裏的“喂喂喂”就是自己。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老兄,你是在說我?”
    那小販還在咆哮:“指什麼指,傻啦吧唧的,就說說你呢,一邊兒去。”
    原來,那小販看到落拓男子的竹筐和他的一臉落拓樣兒,以為遇到了競爭對手,便使勁往外轟他。
    在此我要說明的是,十字坡其實是南陵城通往周邊的十字路口,除了交通位置方便之外,還因為旁邊就是月夜林,景色優美,冬暖夏涼,再加上十字店的生意實在紅火,有來自天南地北的商客出沒,所以,十字路口也就在無形之中形成了一個熱鬧的集市。
    如今,重陽又將近,正是穀物瓜果成熟上市的時候,周圍村莊裏的農人便挑了自家地裏產的特特產拿來賣,再買回自己所需的東西。
    所以碰到小販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同行是冤家,這話古往今來都是真理名言。
    一看起了爭執,原本已經進了十字店裏的江豐四人又倒了回來。
    他們出來一看,發現一個鄉巴佬模樣的家夥正在跟落拓男子吵架,二話不說,就要過來折那小販的秤杆。
    對付花間派的采花賊他們無能為力,可是,要對付這麼一個不會武功的鄉巴佬卻是綽綽有餘。
    “敢找我們救命恩人的茬兒,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四個人當中,就數洪輝的脾氣暴躁。
    再加上剛才在廟裏他們被落拓男子給搶白了一頓,憋了一肚子氣無處發泄,既然你個鄉巴佬硬往刀口上撞,就別怪我不客氣。
    洪輝抬腳就跺。
    江豐一看大事不好,趕緊在後麵拉住了他,勸阻道:“喂,喂,喂,幹嘛幹嘛,息怒息怒,衝動是魔鬼,完事就後悔。”
    幸好江豐見勢不妙趕緊拉住了他,因為落拓男子的臉色已經變了。
    欺淩弱小確實不是為俠之道。
    雖然這個小販看起來並不是什麼弱小之輩。
    四個人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學生似的,陪著洪輝往那一站,耷拉著半個腦袋,等著他的冷言冷語。
    落拓男子摸了摸脖子裏的那道疤痕,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豈有此理,真是豈有你們的此理。”
    江豐趕緊道:“我說那個什麼,你也別生氣,其實,小輝他也是想替你著想想為你出氣而已。”
    落拓男子卻把劍在地上一頓,沉沉地道:“你看我像是生氣的樣子嗎,啊——我就是覺得呀,對於這種欺男霸女……哦,不是,是欺淩弱小的狗東西,你就應該見一次揍一次,一直揍到他們見了窮人也跟見到自己二大爺一樣尊敬。你比他弱他就欺負你,你比他強他就怕你,這就是江湖中的規則。”
    他指著那小販,惡狠狠地道。
    四個人一怔,沒想到這位尖酸刻薄的大俠居然如此說話,當然了,心下也會一鬆,見鬼了,居然沒挨罵。
    可是,那小販卻嚇壞了。
    他仿佛沒想到自己因為一逞口舌之快而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別看他們這些人一個個穿得跟叫花子似的,可說話的口氣卻實在不像是一般人,難道,是帝都天中出來微服私訪的王孫公子?
    據說上至皇帝老兒下至王孫公子都喜歡玩這種變裝遊戲。
    他一邊在那嘀咕著,一邊想著這群帝都來的王孫會如何收拾自己。
    但落拓男子並沒有乘勝追擊對他進行打擊報複。
    他卻把過來幫腔的江豐他們給轟走了:“去,去,去,你們老是跟著我幹嘛,該幹嘛幹嘛去唄。從現在開始,你們跟我再也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寧守信道:“大俠,我們隻是想……”
    落拓男子用劍鞘戳了戳他的胸口,不耐煩地道:“想什麼想,你們要真的替我想的話,那你們現在最好去給我弄點兒錢回來,好讓我能夠大吃大喝一頓再找個舒服的地方大睡一頓以報答我對你們的救命之恩,要麼你們就有那麼遠給我滾那麼遠,讓我的耳根子可以清靜一會兒找點兒錢喝酒。”
    殺人放火江豐他們四個可以在所不惜,但要說到弄錢嘛,他們真的是無能為力。
    既然無能為力,他們隻好灰溜溜地走了。這個家夥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不走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兒來呢。
    他們走了,那小販開始在那裏戰戰兢兢。
    剛才落拓男子的那句“找點兒錢喝酒”的話,簡直把他給嚇蒙了。
    不會吧,難道是碰到攔路打劫的了?
    光天化日之下打劫?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的世道有多亂呀。
    不過,這小販也算是老江湖了,走南闖北他其他的本事稀鬆平常,可是,應付人情世故的本事倒是學了一點點。
    有句話叫做揚手不打笑臉人,雖然剛才有那麼一點點不愉快,可是,如果現在我給你陪笑賠不是,你還好意思找我的麻煩?
    那小販這樣想著,便一臉討好地從筐子裏拿出一隻最大最紅的柿子在身上擦了擦,捧給落拓男子,滿臉堆笑道:“吃水果吃水果。朋友,看樣子,你是第一次來南陵吧。”
    落拓男子故作客氣地推讓一番,最後,像是再推辭就對不起小販的一番熱情不吃實在不給他麵子了,這才接過來,看了看,又彎腰拿起放在小販凳子便的水壺,傾了點兒水衝了衝,這才自顧啃起來。
    隻要你肯吃東西,就不能再找我麻煩,那小販臉上的笑更濃了,道:“看樣子,朋友你吃東西還挺很講究的嘛。”
    落拓男子歎了口氣,道:“唉,還不是讓農藥殘留給害的。”
    小販一怔:“農藥殘留?”
    落拓男子咬了一口嘎吱嘎吱地咬著,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不過,有句話你倒是說準了,在我們那裏,吃東西確實是很講究的,你以為跟你一樣,摘下來之後直接在大肚皮上擦擦就敢啃。”
    小販嘿嘿笑了笑,明顯被說中了心事。
    落拓男子繼續道:“在我們那裏呀,看著紅紅的果子,不是洗了糖水澡就是有農藥殘留,反正讓人很不放心。反正挺麻煩的,先用清水把水果洗一遍再一遍,洗幹淨了削了皮,切成塊用牙簽挑著吃,當然了,要是再講究的話,還會用雪碧泡,用蜂蜜水蒸,澆上奶油做成水果沙拉。”
    小販像是聽天書似的,砸吧了一下嘴巴,試探著問:“不說其他的,就光說這個吃,就能感覺出來你們那地方比咱這南陵城氣派。”
    落拓男子道:“那當然。我們那地方樓上樓下電視電話,哦,電視是什麼東東,現在電腦都快沒人用了,不說其他的,就拿這個種水果來說吧,一種就是幾千幾萬畝的,有專門看護著,除草打藥施肥全是自動化的,有時候還會弄些新花樣在果子上種出諸如‘福’啊‘壽’啊之類的吉祥話,講究可多了……”
    小販越聽越覺得自己的心法是對的,越聽越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來曆不凡,出口成章都是一些自己沒有聽說過的新名詞,他用一種既驚恐又驚訝還帶著些微驚詫的口氣道:“敢問你老人家那地方是……”
    落拓男子笑了,一副佛曰不可說的樣子,擺了擺手道:“要說我們那地方呀……哎呀,說了你也不一定知道。”
    那小販眼睛的一亮,用一種諂媚而又驚懼的口氣道:“帝都,天中?”
    落拓男子故意拿那人開心,裝出一副文縐縐的樣子,摸著下巴搖頭晃腦地道:“哎呀,這個嘛,不中亦不遠亦。”
    小販連連鞠躬道:“原來是帝都天中來的大人,小人剛才失禮多有得罪,還請大人多多見諒。”
    落拓男子道:“哎呀,說起來這個吃呀,我又餓了。吃完你這個柿子呀,感覺更餓了。”
    他揉了揉肚子。
    小販本來想討好這位帝都來的大爺,怎奈生意還未開張,口袋中空空,唯一能夠招待的隻有這些白菜蘿卜和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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