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做藥師饒有興致的一個單音：“哦？”
    “秋若水。”他有些憤憤然地自報姓名。
    “久仰九皇子大名。在下零夜。隱之是在下在三個月前偶然識得的朋友。因一見如故，引為知己。”
    零夜暗中觀察秋若水的反應。那人倒算鎮定，就是聽到最後些微的氣息變化透露了他的真實心境——明顯鬆了一口氣。
    嚴格來講，麵前的當朝九皇子秋若水眉目精致，器宇不凡，的確是位麵若秋水、難掩光華的美人。
    隻可惜戾氣太重，有損這容貌。
    論氣韻，還是溫文如玉的隱之美上幾分。零夜又私自將兩人做了比較。
    “實不相瞞，在下乃是隱之的——”秋若水頓了頓，說道，“同窗好友。勞煩仁兄代為引見。”
    “兩位既是同窗兼好友，為何對麵而居尚不見，又為何讓我這旁人代為引見？零夜不是個多管閑事之人，此舉著實不妥。”
    語畢，氣溫陡降了好幾度。零夜微眯著眼，估算著同這人打起來有多少勝算。
    秋若水運氣了半響，見零夜鎮定自若，心道今日竟難得遇見了對手。高手過招，先此一行，已知對方底細。就算打起了，不過也是兩敗俱傷。隻得無奈道：“罷了。明日再登門拜訪。”
    零夜挑了挑眉尖，辭別離去。
    零夜身輕如燕地飛上房簷，讓秋若水也是一愣：這人的武功，之前是低估了，應要對上手，恐怕隻有三分贏的可能。
    即使如此，隱之，你也休想再逃！
    ···
    次日清晨，飯桌上的離隱之難掩心事重重，零夜也是若有所思。小童不滿地撅著嘴，倒是也識趣地不去打擾他們。
    小童剛剛準備收拾碗筷，院落門外便傳來了叩門聲。
    一人朗聲道：“零先生，我家主人秋公子求見。”
    離隱之一震，零夜趕緊緊握他的手，感覺隱之放鬆下來方才鬆了口氣。
    這兩人的是是非非也該有個了結了。
    “請進。”小童在零夜的示意下打開了大門。
    秋若水神清氣爽地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一個仆人。
    他穿著一件典雅的銀灰繡荷紋稠緞玄衣，盡管身處江南小鎮的一座普通宅院內，一身貴氣盡覽無遺。
    尚未邁進飯廳他便輕笑道：“隱之，別來無恙？”
    “托公子的福。”離隱之淡然道。
    零夜都不由得敬佩起他的鎮定了，但又不禁有些心疼，想必昨晚一夜未眠吧，瞧著他的神色又差了幾分。
    秋若水這才見到半年以來心心念念的那人。還是一樣的空靈、清麗，一樣的氣韻絕然。隻是……那雙眼睛——怎麼會毫無焦點？！
    “隱之，你的眼睛怎麼了？”
    憤怒、驚訝、心疼，這般清晰地通過聲色傳達出來，倒叫離隱之有些吃驚。
    這，太不符合那人的平日作風了。
    “不過是瞎了。”不知為何，離隱之難得心情好了起來。
    秋若水呆了片刻，難以置信地再次走得近些，伸出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毫無反應。
    “怎麼會，怎麼會……”他反複的說著這幾個字，似乎很難相信這是事實。
    “往事已矣，便不用再計較了。半年未見，喝杯清茶吧。隻是還請公子不要嫌棄。”離隱之像是沒聽到般，淡淡地將此事帶過。
    “不計較？不、不——怎麼可能不計較？！”秋若水突然像瘋了一樣大吼起來，“你是我的，我怎麼能容忍任何人傷害你一絲一毫！告訴我，是誰？敢碰我的人，就該知道後果。”
    秋若水恢複了平日裏的陰狠，紅著眼睛一把將離隱之摟在懷裏恨恨道。
    情勢有些不可控製了。零夜皺眉，思索著該如何是好。
    “是。”離隱之突然笑了起來，悲切而絕望地笑道，“我是你的。我一直都是你的。我是你的工具、你的奴仆——不，不是，連一個奴仆都趕不上。以前，你然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從來沒有任何怨言。那是我欠你的，所以我甘願。可是，現在不是了。
    “半年前，所有的恩恩怨怨早已了結。現在的我，什麼也不欠你，現在的我，隻是我自己的，與你無關。所以，請你放手。”
    說到最後一句，竟是毫無感情的冰冷，連零夜都嚇了一跳。這樣的隱之，很恐怖。
    秋若水渾身一僵，直直的盯著那雙永遠也看不見他的眼睛，口中喃喃道：“不是這樣的，不是的……應該是，我處理好一切，過來找到你，然後、然後……錯了，哪裏錯了，究竟是哪裏錯了？！”
    他深深地望了隱之一眼，鬆開手，轉身離去。
    “哎……”
    待秋若水主仆二人走後，零夜忍不住歎息。隱隱約約，他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
    無非是兩個傻子！一個不會表達，另一個妄自菲薄。十年了，兩個人都沒想把彼此的心跡表明嗎？真是冤孽啊。
    正在歎息，身邊的離隱之忽地笑了。越笑弧度越大，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得聲嘶力竭，然後開始劇烈的咳嗽。
    這一咳不得了，鮮紅的血跡沿著嘴角流下，映在雪白的皮膚上更顯得觸目驚心。
    零夜一聲驚呼，立即點了離隱之的昏睡穴，將那隨即軟下來的身體摟在懷裏。忍不住低聲咒罵道：“該死！隱之的病情又加重了！”
    “先生！！！”
    小童那高八度的尖叫聲憑空而起，聽得零夜更是惱怒：“小童，閉嘴！準備銀針！”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