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怔了一下，唇邊的笑容有點僵硬，低聲反問道：“他？”
    說完這個字，他的神色卻又恢複如常，搖著羽扇輕笑道：“他總是會走，吾留他不住。如今吾也並非孤身一人，不是仍有好友與侍從陪伴麼？”
    老翁聽聞此言似乎慨歎一聲，看了看午後天邊泛起的淺青色，說道：“過不了一會又會落雨，公子還是進船艙去歇息罷。”
    “勞煩老丈。”諸葛亮隨著他的眼光看向了那一抹青色，微笑著點頭答道，說完就回身走進了船艙，在一臉驚訝的趙雲對麵坐下，開口問道。
    “子龍因何驚訝？”
    “這駁船看起來破破爛爛，進了船艙之後才知道裏麵整潔如新，當真是另有乾坤。”趙雲環視了一圈船艙，眼光定在了上船之後就一聲不響，仍是低頭坐著的褚衣人身上，低聲問道。
    “軍師，您定要帶他回荊州，主公那裏如何交代？”
    “他已不是東吳人，況且神智已失，隱瞞主公亮自有計策。你我不說，不會有第三人在主公麵前說起。”諸葛亮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香盒，輕聲說道，“從亮聽聞都督在這小鎮的傳聞起到此刻尋回都督，不過一月有餘。主公絲毫不阻止亮離開荊州前來江東尋找，心裏在想些什麼，亮也並非一點不知。”
    “尋回的周公瑾現是這副模樣，如何能堪大用？此次主公和軍師怕是白費了心思。”趙雲聞言有些頹喪，諸葛亮倒是含著笑意將目光定在他臉上，過了一會才悠悠說道。
    “主公之意，子龍倒是分外清楚。”
    趙雲立即閉口不言。
    看見他不說話，諸葛亮也就沉默下來，手指握緊了身邊人蒼白纖瘦的手指，眼睛卻慢慢的閉上了。
    船在碧波中迅速的向前行進著，船艙內隻能感覺到些微的搖晃，船下粼粼的波紋映在船壁上，像是水底有什麼發光的寶物一般。
    馥鬱的幽香在船艙內漂浮。
    諸葛亮緩緩沉入了了一片泛著幽光的夢境裏，那夢境裏有著蔥綠色的蘆葦，血紅色的殘陽，還有自己手上的白羽扇。
    “這樣的景色在江東也是難見，倘若以後諸事已了，你我隱居在此，當是不錯的選擇。”
    “公瑾莫非是在做夢？”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那一片天地中回響著，帶著不可知的期盼和深重的憊懶。
    “如今亂世，如何可能？”
    “你留在江東，跟隨我左右，便有可能。”
    “公瑾的夢越來越離譜，亮聽不懂。”
    “哈哈哈，說來也是，你這樣的才華心氣，怎能就這麼屈居江東才俊之下，公瑾不過說笑罷了。”
    船艙突然劇烈的搖晃了一下，白衣人從遙遠的舊夢中清醒，唇邊第一時間帶上了微笑，怔然許久後，突然低聲喃喃道：“這樣看來，亮倒像是那個做夢的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