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饕餮（2）
    “燭，這邊這邊。”故雲宸從一扇門後探出半個身子，招呼著花白夜，眸中是滿滿的笑意，花白夜亦微微一笑，朝故雲宸走去，狐裘搖曳，花白夜身邊溢著淡淡的藥香。
    拐進房裏，就見故雲宸已經坐在了竹椅上，桌上有兩杯沏好的茶，冒著縷縷熱氣，花白夜走過去，坐到故雲宸身前，解了狐裘，捧起熱茶，霧氣氤氳了他的眼，垂眸凝視著那片茶葉。故雲宸單手托腮望著花白夜，開口道：“死者何人？”
    “張家二小姐，張潤民。”花白夜答道，向茶裏吹了一口氣。
    故雲宸抬頭看天花板，努力在腦中勾勒出那人的摸樣：“哦。。。是那個有點調皮的張小姐啊。”故雲宸與張潤民也隻有一麵之緣，那日故雲宸上街閑逛，正遇上了那人與他哥，記憶中那個女孩笑起來暖暖的，有點傻氣。
    “屍體我看過了，是猛虎一類的野獸咬死的，匪夷所思的是，她背後的抓紋，是人類的。”花白夜蹙眉，放下了手中的茶。
    故雲宸沉浸在又一位佳人故去的事實中，低頭一邊玩弄著，一邊聽著花白夜說著。正欲開口，突然聽到房梁上傳來輕微的響聲，故雲宸抬眸看向屋頂，湊到花白夜身邊一陣低語。花白夜點點頭，開口道：“我覺得此案很是蹊蹺，我先回書房去看看，你去現場看看有什麼疑點吧。”
    故雲宸笑了笑，抱拳道：“走好。”
    花白夜披上狐裘，也抱拳：“告辭。”
    兩人相視詭異一笑，花白夜推門而去。屋子裏隻剩下故雲宸一人，屋頂上沒有動靜，故雲宸了然於心，拿起身旁的劍大大咧咧地走了出去。
    衣袂帶風，故雲宸唇角含笑，一路急走，在大街小巷間穿梭，身後傳來沙沙的，似落葉的響聲，故雲宸清楚地明白，他被人跟蹤了。
    雪積起了薄薄的一層，故雲宸踩過的地方就變成了一灘黑水，灰黑的鞋上沾了點點汙水，深了長靴的顏色。雪落，落於他的發上，與墨色的發交合在一起。縱被白雪覆蓋，他身上所透出的都不是陣陣寒氣，而是如春天般的溫暖氣息。故雲宸內力屬陽，性格從小外向，與他站在一起受到他內力的影響，會自心底延伸出一股暖意。
    長袖一揮，轉步又拐進一個深巷，巷裏灰黑的牆上長滿了青苔，陰暗無人，地上積了鞋底厚的雪。故雲宸駐足，單手按在腰佩的長劍上，眸中帶笑，開口道：“出來吧，跟蹤人可不是君子之為。”
    冷風刮過，揚起了故雲宸黑色的劍穗，無人作答，故雲宸也不慌亂，眸中笑意不減，靜立等待。過了一陣，仍是無人作答，故雲宸微微蹙眉，不想在與對方耗下去，正欲揚言離去，身後突然傳來了雪被踩踏發出的聲音，故雲宸聞聲側臉，墨發掩住他半張麵孔，露出微尖的下巴，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遲暮不緊不慢地從牆角外走出，手裏拿著未出鞘的刀，抬眸不作聲的看著眼前側身而站的男子。
    “何人？”故雲宸開口問道。
    遲暮頓了一下，思索著回答，許時開口：“遲暮。”
    “遲暮？”故雲宸語氣中帶著疑惑，他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警惕不減，故雲宸轉過身去，看見來人微微一愣，脫口而出一句。
    “美人兒？！”
    冬日的風刮著遲暮的發絲，發端微微揚起，映在偏白的麵孔上，倒成了真的黑白相生，遲暮麵無表情地盯著故雲宸，臉色沉下一些，顯然不喜歡這個昵稱，卻不作聲，隻是默默地看著對方，故雲宸單手托著下巴打量著遲暮，心裏止不住的誇讚，這麼漂亮卻不施粉黛的人，出了花白夜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而比起花白夜的書卷氣息，此人更多一點邪氣，美而不俗，鮮得一見。
    即是美人，故雲宸心情好了很多，微彎眸柔和道：“美人兒回去吧，你聽到的不是大秘密，我不會為難你的，接下來的事你也不用管了。”
    遲暮終還是被那稱呼激怒，手指微動，反手抓住了刀柄，刀佩微微擺動，發出“倏倏”的聲響，長刀出鞘，寒氣湧動，光滑的刀身映著故雲宸驚訝的雙瞳。
    “弑影？！”故雲宸握住微微嗡鳴的長劍，“不是已經消失於世間了嗎？”
    故雲宸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長劍本也該消失於世。有架打，還是很強的對手，故雲宸也有些興奮，手掌握住劍柄隨之抽出，劍鞘與劍身摩擦出火花，劍身環繞著絲絲熱流，與故雲宸的內力相呼應。
    遲暮看了一眼長劍便抽身向前，刹那間，原地隻剩下了遲暮的影子，而人已經到了故雲宸身前，寒光閃，故雲宸長劍一擋，刀與劍劃出火花，故雲宸還未讚歎完失傳已久的鬼影步伐，又不得不讚歎對方的腕力，擋的有些牽強，故雲宸有些後悔沒有好好聽師傅的話認真練力氣，隻是為時已晚，故雲宸手上使力，內力流瀉，一時間兩人身邊湧著陣陣氣流，腳下的雪早已融化開來，化作一灘雪水。
    側身，故雲宸微微退了一步，袖口被刀劃出一道口子，露出白色的褻衣。蹙眉，架起劍勢，劍氣環繞，遲暮手腕一翻，刀劃地而走，寒氣逼人，暗流波動。一刀一劍不斷劃出冷兵器的寒光。
    遲暮刀法變幻莫測，虛實相生，防不勝防，故雲宸微微有些吃力，不下殺手，他的長處無法施展，處於被動之勢，隻能見招拆招，故雲宸皺眉，開口問道：“美人兒，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下此狠手。”
    話還未落，遲暮手上的力度又大了幾分，黑色雙眸凝視著對方。故雲宸立馬明白了怎麼回事，挑了挑眉，暗罵一聲小氣，停下手上動作，閃退了幾步收招，抱拳道：“遲兄刀法天下無雙，故某佩服。”
    刀歸鞘，遲暮垂眼，眸色有些深沉，緘口不言，腦中回想著那套劍法，覺得很是熟悉，卻不知道在哪見過。
    見對方沒有動作，故雲宸有些尷尬，訕訕地收回了手，摸了摸鼻子：“遲兄請回吧。”
    遲暮也沒有多做思考，抬眸看了一眼對方，淡淡開口：“是饕餮。”
    再不出一言，轉身拂袖消失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