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與魚  第二章 臥醉美人膝(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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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段日子再走這小橋流水,本王還是認不出哪是哪,被老鴇一路領著到門前,本王第一次抬頭看閣樓的門牌。
    向思樓,相思一曲斷心腸,向輝總得不思量。
    向思樓是一棟二層小樓,一層是招待客人,聽曲喝酒處,內裏飛紗展燈,自是一番風流。
    二層則是雪雁留客處,本王沒上去過,想必也是美輪美奐。
    揮揮手,讓老鴇先行離去,本王推門而入。
    本王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背影,想來唯有“謫仙”二字。淡淡的酒香合著微涼的風,迎麵拂來,恍若這般翩翩濁世公子,帶著笑轉身看向本王。
    “攝政王,別來無恙。”
    此子穿著淡紫色七爪蟒袍,這是大行正一品定北候官服,本王的軟肋。
    本王自小見過他幾麵,他年長本王幾歲,第一次見他,本王正在和鎮西軍兄弟們搶前天打來的鹿肉,連塞在嘴裏的肉都忘了嚼,然後直直咽下去,然後差點噎死。
    話說定北候,本王是能不想起,絕對不願意想的。天下兵馬四分,衍氏占兩,本王占一,還有一便是定北候夏書謙,這枚書簽,人如其名,三歲能詩,五歲名揚天下。定北候一爵,也隻承襲了三位,定北候夏家並未跟著太祖起事,是位中興的肱骨之臣,書香世家。
    大行的皇帝臥榻之旁,一直睡著一頭猛虎,弄的皇帝日日不得安寧,太祖時有衍氏良相,天下算平穩過渡。到了太祖的孫子,也就是高祖皇帝,高祖想著除掉猛虎,改革除陳,推行新法,不料想天下動蕩,高祖原是未娶衍氏為後,但為穩定局勢親自登門衍氏,求娶衍氏宗主嫡女為貴妃,天下稍平。這時夏書謙的父親在朝堂上力挽狂瀾,繼續推行新法。為保其新法,高祖將皇家衛隊一分為二,一半給予夏家,封定北候,為新法施行建立後盾,夏家汲汲營營,終於到今時,已為天下一分。奈何夏家男人短命,夏書謙的爵位承襲自兄長。
    夏書簽不僅是神童,還是本朝第一美男,超越本王的存在。按照本王在街角小書店裏看的話本,本王隻能排第五。
    本王站在門口,一隻腳還在門外,就著這個姿勢陷入了沉思,兩眼怔怔的看著他。隻見他輕輕一笑,走過來,兩隻手托起本王的手肘,引本王入席。本王就這麼看著他,移不開眼。
    “子瞻,其實,還不如你親身上陣,本王還會動搖。”子瞻是這枚書簽表字。
    子瞻的身子就這麼僵了一僵,笑容未有絲毫變化,若不是本王無賴的依著他的肩膀,怕也是感覺不出,好定力。
    “子瞻以為,這般美人,總還入得了攝政王的眼。更何況到手的肥肉,豈有不吃的道理。還是子瞻小覷了王爺。今日定要好好向王爺賠罪。”
    本王順手摸了把子瞻的小手,腆笑著,連聲應著。
    子瞻就這麼看一看本王,鬧得本王心裏就像那湖水,湖邊種著棵嫩綠柳樹,時不時就著風,蕩過那湖麵,劃出一道道漣漪,綿綿不斷,卻又無偏無倚,點到為止。
    本王真是恨不得撲上去怎樣怎樣。
    子瞻一坐下,優雅拿起酒杯,見本王傻愣著,便遞上一杯,清碰一下。本王立刻連著子瞻的手拿住酒杯,子瞻終於是僵了一僵,抽出手去。本王瞬間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唯有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酒,這酒難不成便是子瞻的雨歸酒?”本王把酒杯湊近鼻子,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雨歸酒需前一年梅花上的冬雪,埋入土中,來年將其挖出,用新米釀酒,等到冬去春來,便是西湖的雨後龍井加入酒中,重新燒製。所以,雖然此酒飲著清雅淡香,但卻是真正的烈酒,縱使千杯不倒,也無可奈何。”
    “如果子瞻沒有記錯,王爺極愛此酒。”
    本王放下酒杯,顫顫的不敢抬頭看他,本王是千杯不倒的,唯一一次醉酒,就是倒在這雨歸酒裏。那也是本王第一次喝這酒,也是這般就著子瞻,喝的酒。
    那時子瞻跟著他的父親定北候到漠西草原勞軍,本王跟著祖父接待,酒水就是定北候帶來的雨歸酒,當時本王喝著,這般清雅淡香,就如喝水一般,還沒來得及聽完子瞻的介紹,本王已經醉的人事不醒。子瞻過來扶我,本王居然衝上去狠狠的親了他,那也是本王的初吻啊。隻是沒人記得本王的,卻都記得子瞻的初吻是被本王給奪了。
    更何況,本王醒了,居然忘記了這天大的便宜,就是還記得那雨歸清雅的淡香,日後但凡聽到夏書簽,本王就想到那香,這兩年,本王是連“定北”二字都聽不得了。
    本王不敢抬頭,子瞻卻靠過來為本王斟酒,本王氣都沒敢出,連忙抓起酒杯湊上去接酒,就這麼一抬頭,那幽幽的清香又攏了過來,本王暈暈的,想必是醉了。
    本王不敢拿眼睛看子瞻,卻見酒杯裏始終沒酒倒下來,本王抬頭一瞅,子瞻卻拿著他那煙雨朦朧的眼睛看著我。本王手一抖,酒杯掉了地上。
    本王看著他越來越近的眼睛,那雲霧籠罩的天空裏,印出了一雙忐忑不安,卻這般期許的眼睛,我不忍看著那眼睛,閉上眼睛。
    鼻頭與鼻頭輕輕相碰,不知道是這風冷還是這紗舞,是什麼在輕輕顫動不休。
    “王爺冷嗎?”
    那淡雅的香輕輕拂過臉頰,本王搖頭。
    本王很多時候都是跟著感覺走,對了就對了,錯了也就錯了。這次本王握緊了拳頭,本王不知道一鬆開手,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子瞻就這麼抵著本王的鼻頭,看著本王,本王不敢睜開眼睛,本王怕。
    本王不知道那雲霧後麵的天空是什麼樣子,是不是還印的出那迷茫期許的眼睛。
    “卿平…”
    本王渾身一震。
    終是抵不住那湖麵的輕撫撥弄,一把托住他的下巴,狠狠抵上他的嘴唇。
    滿室幽幽的清雅淡香,閉著眼睛,舌尖留戀著那清幽,卻品出那淡淡的苦澀。
    一把推開他,拿起酒壺,仰頭灌下。
    今日的雨歸卻是這般澀烈。
    本王隻記得倒在了一個溫暖沁人心脾的懷抱,窩在裏麵,本王想永遠不要醒。
    “子瞻,如果我不是我,你會有一點喜歡我嗎?”
    回應我的,隻有輕輕的歎息。還有那魂牽夢繞的淡雅清香。
    等本王醒來,已經是第二日午後了,本王會說還記得調戲美人的橋段麼。管家老陳緊趕慢趕告訴本王,小皇帝宣本王進宮,說是定北候親身赴京請安,讓本王記得晚宴。
    本王這會兒還頭痛欲裂宿醉未醒,那廂是要再來一局了。
    沫浴後,本王換上官服,宸親王服是黑色八爪蛟袍,因本王是攝政王,所以著金色滾邊,冕金冠。
    看著鏡子裏的人,冠冕堂皇,本王已過及笄之年,卻從未穿過一次女裝。本王若是描眉勾唇,是不是便能在那煙雨迷蒙的眼睛裏,看到流光滿天。
    本王是沒有貼身侍女的,一切自便。唯有梳頭時得需老陳幫忙,本王看著本王這發型,和老陳一個樣,本王覺得,排到第五有一半是老陳的原因。
    “老陳,明日給本王找個梳頭的。”老陳當下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細數與本王梳頭的溫馨場麵,同時哀歎老了,心有餘而力不足,是要找個年輕的,服侍著也順手。得,這發型算了。
    本王一腳踏進車裏,老陳還在抽抽搭搭,讓本王一路走好。
    本王是真的怕看到定北候,更怕喝那酒,再加上太後這人精,本王被看的是前後穿通,透透的。
    本王雖然是攝政王,到了宮門還是得下車走路,今日早朝沒上,本王便直接往內閣所在武英殿,一進門,戶部尚書餘宗顯便迎了上來。一看是他,本王頭就隱隱作痛,這修河道是好事,但是天下亂才亂完,這錢成了問題。這一修,從上到下,不知要腐化多少官員,自古都不是修不修,建不建的問題,問題是敢不敢。
    本王一向不讚成拆東補西,但是此項貿易剛剛興起,立刻收取稅負,便是打壓其成長。如何生財是當下的關鍵。本王命內侍去找來六部尚書,看看是否還有生財之道。
    除去錢財,本王必須物色一位信得過的主事,方可開工。隻是這人事,又是一大難題。
    衍氏暗樁一日不拔,本王一日不敢動工,此項和則天下定,此項沒則天下動。
    本王看著六部尚書長籲短歎,兵部由本王祖父在世那一年,已進行了清理,這兵部尚書柏征衝便是本王麾下,出自鎮西軍。
    戶部尚書餘宗顯是個精明人,從不結黨,眼光獨到,絕不做損害自身利益的事,此人雖不可全信,但目前可以不動。
    禮部尚書鄭有昆表麵冥頑不靈,滿口禮義廉恥,內地裏暗衛卻查不出蛛絲馬跡。
    工部尚書張向東,高祖時甲榜探花,是跟著當年定北候改革新政,推陳出新的,但暗衛查證近兩年手已伸的有點長了。
    吏部尚書郭賀成手握重權,低調行事,若投於本王,則是一把利劍,如投於衍氏,則是一束暗箭,防不勝防。
    刑部尚書衍恩房,雖有太後勸本王寬心,但本王是信不過衍氏的,在刑部尚書身邊派潛暗衛,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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