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閉上眼睛的時候可以感受到上鋪藍學長沉穩的呼吸聲，大概是臆想，沒有人的聽力能那麼好。宿舍劣質的窗簾擋不住所有的光，一絲絲地漏進來，眼前的空氣仿佛被染上了月光的清冷。在晚上的時候，怎麼看眼前的物品總覺得是他原本的顏色，想要把眼前黑暗的色調轉成純色，總覺得差了一點。就像我現在凝望著的上鋪的木板。隻是在他原本的顏色上蒙住了什麼。
    我在一片胡思亂想之中睡著了，明早又是一個豔陽天。
    當我睜開眼的時候，外麵的太陽真的很亮眼，我緩了好久才睜開眼。眼前出現的就是藍學長戴著耳機認真看視頻的模樣，我盯了有好一會兒了，直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看的時候，藍學長終於扭頭看過來，摘下耳機說：“醒了？早飯已經好了，先吃藥。”他走到床頭櫃，把抽屜裏的藥拿出來，我看見了一樣我極度厭惡的顆粒藥，那個我是絕對不要喝的。“藍學長……我不喜歡苦的。”雖然我知道這話有點幼稚什麼的，但是年少輕狂時的陰影還是深深的烙在心底。藍學長停下正要倒熱水的手，看著我：“你是小孩子麼。嗬嗬……我的妹妹也不喜歡這種藥。不過你可沒有那麼小。”說白了就是我一定要喝唄。
    “藍學長還有妹妹？”我對藍學長除了他的名字，性別，會打籃球之外似乎一無所知。
    “是啊，是個很黏人的妹妹。”
    “親生的妹妹？”
    “不是。”藍學長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再說下去，我也不打算再問，這是人家的事情了，我也管不著，自己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嘴中無味自苦。藍學長最終還是把努力散發著甜味的苦藥送到了我的麵前，這種甜苦相交的味道真是讓我恐懼，顆粒藥的味道很奇怪，有些甚至帶著酸味，一口喝下去如果不盡快咽下，我估計會吐出來。我皺了皺鼻子，抬頭看了看藍學長，他似乎很堅定的樣子，我也沒有什麼辦法，隻得乖乖地一口悶下藥。然後不停地在那邊用水漱口，嘴巴裏殘留的味道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消散。藍學長好笑地看著我皺著眉喝水的樣子，許久開口說：“喝太多水早飯會吃不下的。早餐倒是豐盛的很。”我停下了喝水的動作，大喊：“不早說！”我趕緊跑到餐桌前，對於食物是絕對不能浪費的，粒粒皆辛苦，種的人辛苦，煮的人也很辛苦。
    我一口咬著餡餅一邊含糊不清地問藍學長：“米在……嗯熟哇（你在看什麼）”我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外國語了。藍學長笑了笑，回答：“別的學校的幾場籃球賽。暑假有比賽。”他聽懂了？！這莫非就是心有靈犀一點……呸呸呸！我製止了自己心裏情不自禁的想象，咽下了口中轉化成麥芽糖的澱粉，又問：“暑假有比賽啊。還有好幾個月呢。”才剛開學就在準備暑假的事，未雨綢繆過了頭吧。“三四個月過得很快的。”確實，剛上大學的時候也覺得時間還有很多，然後一晃三四年就過了。都不知道別的同學在做什麼。我想著出了神，藍學長看我若有所思，也就自顧自地看起了視頻。我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暑假我能去看吧。”行動快過於思考，說得難聽點就是做事不經過大腦。
    藍學長微怔，他以為剛才這個話題已經結束了。“也沒什麼問題，不過不知道隊員有沒有票。”“沒票就買咯。”一張票也不會貴到哪裏，隻是我對籃球也沒什麼興趣，去看了能做什麼呢？看著藍學長在場上奔跑自己在那裏無力？我們不會是兩個平行世界裏的人吧。
    因為今天請假我也不知道做些什麼，藍學長在我還在喝豆漿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好像是要他去訓練什麼的，剛才我們還談到籃球呢。藍學長穿了一件外套就走了出去，對我叮囑了一番，什麼不能喝冷水，衣服要穿暖，好好休息什麼的話。我又不是什麼小孩子了，怎麼不會照顧好自己呢。但是這次生病在他眼裏看來我就是生活能力九級殘障的人。我呆在宿舍裏吃了睡睡了吃，起床就是開電腦，看累了就睡著，這也太無聊了！
    我穿上衣服打算去突襲一下。午飯過後大多都有課，所以路上的人不多，藍學長訓練的地點應該是南邊的體育館，那裏的籃球場最大了。我一步步地走近籃球場，心也越跳越快，總覺得自己好像不敢走進去，會不會打擾到他們，那個教練是什麼樣的，會不會很嚴厲，看到我打擾到他們的訓練會不會冷眼相待，殺人以眼？這種想法在我走到體育館的時候蕩然無存~然無存~無存~存~
    體育館的門口擠滿了各種人，老師學生和教授，一個個兩眼發直地聚精會神地盯著場上，沒見過他們上課一個個有多認真，現在看得那麼起勁。原來一路上人煙稀少的原因是這裏！我在人海之中終於擠到了前麵，在場上看見了一個極其熟悉極其熟悉的人——我高中的體育老師，那個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勸我努力的老師，秦西。我頓時臉部抽搐，我看見她緩緩轉過頭，眼看著就要對上我的臉。突然我的手機在衣袋裏震動起來，我迅速掏出接聽，全程不到0。5秒。“誰。”
    “天才，你怎麼那麼急啊。”是丁鈴，“我聽說你生病了，在哪？我去看看你。”
    “黃泉路。”
    “哦，幸好我帶了一些紙錢。”啊喂！
    “開什麼玩笑，你快來吧，再不來我真的要到黃泉路了。”秦西她的教學方式之惡劣啊，看著文文靜靜，其實內心暴力狂，尼瑪一聲怒吼震動整座體育館也不為過。我躲在一個比較高大的人身後，覺得這次來錯了。秦西的聲音幽幽地傳入我的耳中，很輕柔，要在平常我早就不禁微笑了，隻是這音色讓我從心底開始發寒：“喲！天才君，你也在啊。嗬嗬……真巧。”好吃的不得了。嗬嗬泥煤。
    我努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比阿諛還要奉承的笑容，正對著秦西說：“是啊，嗬嗬。”麵對她除了嗬嗬就沒有別的詞語可以對話了，想當初我和她說話的時候幾乎每句都帶那個犯賤的嗬嗬。眾人因為秦西的到來而把目光轉到了我身上，也許那麼多束激光一般的眼神之中有藍學長的。“秦老師您怎麼在這啊，嗬嗬。”
    “嗬嗬，當然是來做籃球指導的了。嗬嗬。”
    “哦，嗬嗬，秦老師您真是厲害，嗬嗬。”
    “謝謝誇獎，嗬嗬。隻不過我一生的敗筆就在您身上了。”我沉默了。因為那幾年體育抓得緊，體育老師的獎金就在他們教的學生上了，秦西曾經是不敗神話，就是說她教出來的學生沒有一個體育不及格的，然而我打破了那個記錄。可喜可賀。
    “嗬嗬，老師您別怪我，我先天條件不如人，後天條件也不充足。”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
    “後天條件……不充足？嗯？嗬嗬。”秦西挑眉問。後天條件，不就是泥煤的是秦西嘛！這下我徹底死無葬身之地了。
    “老師我不是說您。嗬嗬。”越描越黑。在我進退兩難之時，耳邊出現了天籟一般的聲音：“天才？”如同細水流長的音色和溫柔的語氣，除了藍學長還有誰。我微笑的看過去，看到他的臉竟然有一股衝動要淚湧而出，被麵前這個女惡魔折磨的。秦西看到藍學長來了，一改那種危險形象，溫柔地笑道：“藍同學，你認識他？”我可以聽說她在說我的時候那種恨之入骨的語氣。隻不過變臉比光速還快。“嗯，我的室友。”恩恩，藍學長快救我。我在心裏猛地點頭，帶著期盼地看著藍學長，他微微一笑，繼續說：“秦老師，教練在叫您。”秦西果然望向場上，然後瞟了我一眼走了過去，那一眼似乎在說：小樣兒，別以為跑的了。
    我歎了一口氣，你說我身懷重病還遭受這種心理折磨，真是諸事不順。不知道誰說過，諸事不順，皆因不孝。我對於我母上夠好了啊，太好了，都沒有讓她給我付學費，好吧，我承認我是被逼的。“你怎麼過來了？”
    “一個人無聊，就過來看看，誰知道遇到熟人。”想起那個“熟人”心頭一顫，希望她不會一直都在，“秦西怎麼會來這裏的。”
    “她是過來做我們的籃球指導師的，所以剛剛臨時訓練。”藍學長說著帶著我走到長邊的長凳上坐下，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跟在藍學長身後，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吧。
    “生病還亂跑，不怕惡化？而且你和秦老師的關係不怎麼好吧。”藍學長遞給我一個保溫瓶，裏麵裝著的是熱水。“是啊，高中體育沒及格，給她抹了黑，從此視我為眼中釘。”沒及格關我什麼事，我也是照樣訓練，一節課不落，有沒有女生一樣那麼多事。當然我忽略了我的病假次數。一個月有兩次是病假，什麼頻率。
    藍學長看著我，伸手敷上我的額頭，每次碰到藍學長總是會不禁一怔。也許是運動過的原因，藍學長的手很溫暖，但沒有汗水那樣黏濕，很幹爽。我感覺到自己心跳的有力以及臉的發燙，趕緊端起水，擋住了自己和藍學長的視線。“沒有發燒了。還是好好休息……”他正要說些什麼，門外的丁鈴走了過來對我說：“天才你也太弱了。”打斷了藍學長的話。他看見藍學長站在旁邊，對他微微一笑，藍學長也是這樣回複的。
    丁鈴把手中熱騰騰地玉米烙扔在我手上，對我說：“就你一個月生三次病的體質能活到那麼大真是辛苦你母親了。”藍學長看見丁鈴過來了之後回到了場上，和幾個隊友談笑了一番，不知道說什麼，隻是那幾人的目光是不是往我這裏飄一下。他們繼續訓練。一旁的丁鈴看的很認真，因為他很喜歡籃球，一個小時的長篇大論可不是說一次兩次就能倒背如流的。
    丁鈴自然看到了秦西，驚訝地望向我，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見我完好無損，說：“你遇見秦西還能全身而退？佩服佩服。”你就盡管諷刺吧你！
    “她看見你了。”我說著往旁邊挪了挪，想要離走過來的秦西遠點。秦西走到丁鈴身邊，自動無視了他身邊的一個汙點，就是我。對丁鈴說：“丁鈴，來打籃球吧。正好少了一個。”丁鈴的運動也很不錯，每天的晨跑就讓體育老師刮目相看，秦西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活寶。丁鈴還有些疑惑，直到教練走過來，對他說：“加入籃球隊吧。聽秦西老師說你的體育很不錯。”我在一邊咬著玉米烙，一邊看著藍學長認真地訓練，一邊聽著他們可有可無的對話，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佩服自己一心多用。
    我數著藍學長頭球的次數，進球的次數，幾乎百發百中尼瑪這是刺激誰呢！丁鈴在秦西和教練的軟磨之下終於妥協，真是隨便的入隊儀式。秦西扔了個球給丁鈴，丁鈴似乎很懷念一般地運著球，球在他的手中運轉自如。教練讓他和藍學長一對一，算是試試丁鈴球技的深淺。秦西滿臉期待地看著丁鈴，覺得就靠他給自己漲麵子了。
    丁鈴屬於進攻一方，在我手中運球簡直是暴殄天物的動作在他的控製下如魚得水，丁鈴運球過人站在籃下跳起投籃，然而藍學長的一個彈跳蓋了丁鈴的帽，生生地把球壓了下去。丁鈴無奈地笑了笑，聳聳肩攤攤手，手中的球早就掉落在地上。教練若有所思地看著丁鈴，最後說：“丁鈴你投個三分。”丁鈴撿起球略微踮腳，球在他的手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穩穩地落入籃筐。“嗯，得分後衛。”眾人唏噓，我有些疑惑，我不打籃球，自然不是很了解。掏出手機，百度一下。百度裏的解釋倒是很詳細，隻不過現實生活中幾乎看不出誰是誰嘛。傳說的理論知識啊。
    丁鈴撇了撇嘴，籃球裏的每一個位置都很累人，丁鈴又總是帶著懶勁，或許在他眼裏他是想要坐板凳的。“丁鈴留一下，其他人回去吧。”藍學長走過來，拿起了他的外套，我抬頭看著他，正對上他移過來的視線，我趕緊別過頭，問他：“你打什麼位置？”
    “中鋒。偶爾會換。”意料之內，偶爾會換不就是說他全能嘛，用得著這樣刺激我麼！我心裏還是有一點高興的，隻是高興的不明所以。藍學長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條短信，他看著上麵的短信，麵無表情。這似乎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沒有笑的神情，有些陌生。他收起手機，看了看我，揚起了笑容，說：“你要不一個人先回去吧。回去多喝水，早點休息。”他說著就離開了，沒有什麼著急的意思，隻是很明顯地在打發我。那條短信上寫的是什麼？對於藍學長臉上笑容的一瞬消融，我有些疑惑好奇，更多的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