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瀚海波瀾起深宮 六十四回 瀚海闌幹百丈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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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拄著鳳頭拐杖出了內殿,挪到到外殿的椅子上坐定,卻是一語不發。殿內的諸位大臣都恭恭敬敬地垂首站著,眼下皇帝生死不明,能發話的也隻有深宮裏頭的這位。
不消片刻,雨薇殿裏那個投毒的宮女被拖進殿來,一路血跡斑斑好似往血池裏撈起來一般。眾人一看這眼下陣勢,麵色都變了幾分,更有膽小的抬起袖子來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太後端坐在龍椅當中,雙眼掃過丞相、尚書一幹大員,終是將目光落在了蘭筱筱身上。
“把你知道的都招出來!”太後話音一落長生殿中的燭火猛然一顫,列位臣工的影子呼啦一抖,殿堂四下無聲。
那宮女癱倒在地,儼然昏了過去,好似破口袋一隻。一旁的太監不知從哪裏端了一盆冰水來對著人兜頭澆下,大殿的金磚上血水冰水混作一處,濃重的血腥味霎時便彌散開。宮女涼水澆得通透,整個身子瑟瑟作抖,抽作一團。見人醒了神,立馬有太監上前將太後的話重新問了一遍。
那宮女現下出氣多進氣少,見到龍椅上的那名老婦人,使出渾身力氣猛然哀嚎道:“太後,奴婢是受人脅迫啊!奴婢冤枉!”
太後眼色一沉,也不聽她辯駁,隻是道:“一五一十當著哀家的麵招來!”
鳳威凜凜哪裏是一個小宮女能承受的,小宮女拖著身子往前爬了數步,回頭在眾臣裏看了一眼,指著當中的一位道:“是蘭大人,指使奴婢做的!”
大殿中頓時響起了吸氣之聲,這一句話好似滾油裏頭滴入了涼水,頓時炸開了鍋。慶王爺偷眼看了蘭筱筱,卻見他眉目平和,麵色不變。文仲眉頭一蹙,右眼皮登時跳躍不止。
“蘭筱筱,你可知罪?”太後袍袖一晃,厲聲問道。
蘭筱筱坦然出列,躬身回話:“臣不知。”
“好!好!”太後咬牙切齒連說兩個好字,指著人的手也微微有些發顫,“哀家倒要看看,你如何抵賴?”
宮女看了蘭筱筱一眼,又看了看太後,一麵擦淚一麵哽咽回話:“數日前……蘭大人吩咐奴婢將毒藥放到齊修儀藏茶的茶罐中。特意囑咐奴婢,若是皇上來雨薇殿,齊修儀必然歡欣不已,屆時定會用好事物服侍皇上……讓奴婢攛掇齊修儀用這翁好茶……說如此這般定能成事。”
末了那個宮女還說,之所以選了雨薇殿,是因齊修儀新得聖寵,皇帝定然覺得新鮮必會再來,還將蘭筱筱謀劃、許諾之事一股腦托出,說得有鼻子有眼。
太後一雙眼睛看向蘭筱筱,蘭筱筱見狀沉聲開口道:“外臣不得入後宮……不知你在何處見的本官?”
宮女擦了擦麵上的血痕,勉力支撐著身體道:“大人九品能力,要避開宮中耳目是輕而易舉。”
蘭筱筱不再看宮女,隻躬身對太後道:“下官若要做這大逆不道之事,定然不會輕易露麵,這事尚有蹊蹺,隻怕還要詳查。臣隻怕,這人是南燕埋伏在側的細作,借機尋事。”
蘭筱筱一席話倒是點醒了旁人,慶王爺開了頭,大將軍幫了腔,眾位大臣一思索也紛紛說這事大概是南燕的君臣離間之計,懇請太後下旨詳查。
太後不開口,大殿又歸於平靜,眼見太後心思就要動搖,禦史大夫出列朗聲道:“太後,臣要事奏稟!”
“說。”太後聲音不大,但是很沉,好似海邊迎風鬥浪的礁石。
“近日黃河多發異象,頑石出水碎成兩半,上麵刻著‘蘭家再出,代周而立’的字樣,那邊的刁民已經扯起蘭家大旗,揭竿而起鬧起來了。故而皇上中毒一事,定不是南燕所為!”禦使大夫沉聲奏稟完畢,抬眼看了看太後,又看了看身側的大司命。
太後聽了,見禦使所奏與皇後所遇之事暗合,麵色忽白忽黑,見稟告之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冷聲道:“繼續說!”
禦使躬身應了是,繼續道:“亂民一事,想必鏡鑒司這邊早就得了線報,不若將裏頭管事的找來一問便知。臣以為,這是蘭家餘孽在作祟,今日之事必定與亂民有所牽連。”
蘭筱筱看著禦使大夫,淡然道:“這麼說,朱大人懷疑本官是蘭家餘孽?”
禦使大夫不理大司命,躬身道:“請太後明鑒。”
太後心頭疑雲越來越重,依禦使大夫之言派人傳沈言進宮。
奉太後口諭,沒等多長時分沈言便進了宮,入了長生殿,大大方方近前給太後請安,隨後將黃河邊的異象一五一十毫無隱瞞地報了,便站在一旁等著問話。
一幹大臣擔憂地看了蘭筱筱一眼,暫壓再報,這四個字本來沒有什麼分量,但就現下局勢而言便是蘭筱筱為了隱瞞謀逆之舉故意為之,與投毒、造反一事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
沈言說完,禦使大夫見太後沒有動靜,急忙躬身道:“蘭大人與此案關係頗大,不如移交刑部暫且收押……”
“朱大人說的什麼笑話,大司命雖然隻是四品京官,非皇命一概不奉,若要拿他除非父皇親自下旨,”齊王看著太後的麵色冷笑道,“你身為朝中大臣切勿逾矩才是……”
太後將他們的話語聽在耳中,映著燭火看著大司命麵容,眉頭越蹙越緊,目光越來越亮。李年英這條老狗今夜必定能回轉,隻等他回來,所有事項便能水落石出。若蘭筱筱當真是蘭家的孽種,便讓他不得好死!
夜風越來越緊,燭火越來越短,大殿越來越暗,太醫越來越慌。早有一些年輕妃嬪經不住事,在殿外哭成淚人。哭聲漸大,竟是傳入了殿中。太後眼角雖塌但瞳仁好似鷂鷹,兩道寒光鎖死了蘭筱筱,卻開口吩咐貼身伺候的人:“外麵那些不醒事的,哭什麼哭,誰再哭,拖到安靜處,打死埋了。”
太後懿旨一出,長生殿外猛然安靜下來,隻餘寒風呼嘯。大殿裏頭的燭火被寒風撥來撥去,殿堂之中忽明忽暗。大家斂聲屏氣,都在等著太後最後的定奪。
文仲立在一邊,眉頭擰成了一團,這件事來勢洶洶,招招都打在太後要害上,隻怕越是往後越是凶險,眼下他也插不了手說不上話,心裏竟生出幾分煩躁。
蘭筱筱從始至終都是一副坦然的模樣,也不辯駁也不說話。瞅著空當還偷眼瞧了站在一旁的蕭啓。對方有備而來,眼下的事儼然是一條正在收緊的繩索,棋到此處,這一角的棋子已經盡數被圍,蘭筱筱知道今日一劫定是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