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瀚海波瀾起深宮 三十七回 青青糯粽裹真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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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啓吃了梟羹,喝了禦賜的雄黃酒,嚐了宮裏頭的粽子,閱盡宮中香風秀舞,又是麵上帶笑的推杯換盞。案幾上的菜幾乎沒動,卻是喝了滿腹的瓊漿玉液,好不容易捱到了亥時三刻,皇帝才起身,這筵席才算是結束。
慶王爺上了馬車,覺得這場麵上筵席一次比一次難捱,幾個兄弟話語之中機鋒不少,宴吃完了卻是弄得個身心皆疲。蕭啓也知自己借走私一案砍了晉王的羽翼不過是歪打正著,而魏王跳樓這筆賬估計也得記在他頭上。朝堂上的事向來是順了皇帝的意思,必定會給兄弟添堵,當真是順了翁意失了嫂意,若是嫂意失得太多,隻怕會成攻訐的對象。
隻是這鏡鑒司當真要從香餑餑便做燙手山芋?
蕭啓權衡了半日,還是覺得先辭了鏡鑒司的事務,保證各方的勢力平衡才是要緊,畢竟有舍才有得。
馬車行得平穩,不消多少時間便已經到了府上。一幹小廝將慶王爺扶下車架,往臥房送去,一幹丫鬟又服侍著喝了醒酒湯淨手淨臉,蕭啓才得躺在床上。慶王爺隻顧著分神想朝堂上的事,卻沒發現房裏多了一個人。
頭一次瞧見蕭啓兩道眉都擰在一起,蘭筱筱伸手輕輕拂過他的眉心,道:“王爺為何事傷神?”
蕭啓睜開眼,麵上的愁雲早就散了,笑道:“晚上酒喝得有些上頭,有些頭疼,你替我揉揉就好。”
蘭筱筱任由蕭啓靠在懷裏,穩定地伸出雙手,擱在了蕭啓的頭上,手指尖摸到慶王爺的發際,然後輕輕向上,雙手拇指摁在太陽穴上,兩根食指同時在他的眉上輕描一記,找準眉心所在。蘭筱筱精通穴道,緩慢而又穩定地為那人揉按著頭部。蕭啓實在沒有想到蘭筱筱手法竟然如此好,指尖似乎帶著一道道細微的氣流,在揉弄著自己痛楚的根源,一點點一寸寸竟是讓自己緊繃的心神都鬆了,緩緩生起一股睡意。
“王爺累了便睡吧,左右都有我在,斷不會發生什麼大事。”
蕭啓睜開眸子,強撐著睡意,想了半天方才開口道:“等和談事畢,我想辭了協理鏡鑒司的差事。”
蘭筱筱低聲一笑:“前幾日不是還想著夫妻店,怎麼這會子又變了?”
“夫妻店雖好,隻是卻是一塊寶玉,懷璧其罪,”蕭啓沉聲道,“太子、齊王、晉王對這件事都頗有微詞,雖然我自問智計不差,但是一打三太過折損元氣,更何況雙拳難敵四手,暗箭難防。”
說到此處蕭啓的聲音又低了幾分:“指不定你什麼時候要搬出去的,到時候你的園子要把牆修矮一些才是。”
蘭筱筱一聽,笑出聲來:“王爺八品功夫,除了禁宮的牆,我還真想不出哪一堵牆能攔了你的去路。”
“我隻怕你搬出去以後,心牆太高,將我擋在外麵,”慶王爺裝模作樣地哀歎一聲,“到那時隻有去挖牆腳,掏個洞鑽你心裏去了。”
“不是早就在心裏了?”蘭筱筱眉眼含笑,笑得明朗,“若是再挖,可把我這心挖穿了。”
慶王爺瞧著麵前的人,隻見他眼眶都黑了疼惜地道:“我見你也是幾日未歇,也別在這裏熬著了,熬壞了怎麼是好?
“這幾日都不得空,過一陣子便好,”蘭筱筱勸道,“王爺早點歇著吧。”
又說了兩句玩笑話,讓蕭啓歇了,蘭筱筱才悄悄離開。隻是他並未回枕涼閣,卻是出府上了鏡鑒司的車架。這兩日事多,萬萬是不敢馬虎的,況且“喜鵲”已經八日沒有請安了。南邊撒下的網都是單線聯係,如果斷了,很難再續回來。“魚腸”身為南燕細作頭目,如果他都出事,再聯係也於事無補。
寅時一到,“烏鴉”傳回了一道消息,南邊的網保住了大部分,但“魚腸”卻在潛逃途中被錦衣衛在接頭的飯莊內生擒!捕獲細作一般是由下層打開突破口,順藤摸瓜方能摸到大魚,鮮有直接能將高層頭目直接捕獲的。“魚腸”被擒,隻能說明北周有人裏通外敵。
下屬見大司命麵色微變,將手裏的紙條揉成了細末,揉了揉微痛的眉心,才吩咐道:“備車,進宮。”
北周三日一臨朝,所以今日蘭筱筱請見時分,皇帝還在夢中。蕭盛起身披了一件衣衫,在紫宸殿的椅子上坐了,大殿還掌著燈,桌案前站著一幹大臣,連慶王爺也進了宮。
“兒臣也同意幾位大人的看法,且不說沈大人身上的線報,單看沈大人的心智和手段,這人,咱們肯定是要弄回來的,”等所有大臣都發了話,皇帝的眼光落在蕭啓身上,慶王爺才開了口,“隻是咱們占來的疆土是一寸都不能讓,隻要南邊拿出信物,便用趙子文將沈言換回來。”
林如海咂了咂嘴道:“隻怕南燕捉住了這條大魚,不會輕易鬆口,若是他們坐地起價,又該當如何?”
慶王爺笑道:“請皇上和諸位大臣放心,這次叫價咱們喊了兩千萬兩,但是南邊最多能給出一千萬兩銀子,想來那剩下的一千萬兩足以將沈公子和南邊的公主換回來。”
皇帝眉梢一挑,倒也知道這次和談蕭啓定價極高,雖然看起來是失了分寸,卻是暗自留出了不少餘地。蕭盛將慶王爺所做的周全都瞧在眼中,又問道:“若是南邊咬死不依,又當如何?”
蕭啓上前一步,躬身道:“臣請皇上斬盡俘虜首級,送還南燕,再起大軍。”
“以勢壓人,倒也未嚐不可,”蕭盛瞧著麵前的年輕兒郎,“沈言於國有功,一定要保證他活著回來,至於其他,你與蘭筱筱商量便是。”
待一幹人出紫宸殿時,天色已經亮了。
走在蘭筱筱身邊,瞧著那人麵上難得露出疲態,蕭啓道:“南邊的人若要得到消息也需得幾日,你也不能這麼一直耗著,有我在斷不會讓你們在這件事上吃了虧才是。”
蘭筱筱知道蕭啓好意,隻是心裏頭氣血不順,怎麼能歇得下,隻歎道:“不是不信王爺,隻是……心裏頭掛著,寢食難安。”
見麵前的人不為所動,蕭啓又道:“這朝堂之上拚的就是這‘忍得’二字,事情才開始,你還需沉住氣。南燕還需用沈言來換取好處,定不會有性命之憂,隻是這旁的苦楚定是免不了的。”
“這些道理我懂,隻是我忍不下這自己人射來的暗箭,”蘭筱筱抬頭瞧著一碧如洗的蒼穹,“這心裏頭很是憋屈。”
“既然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便也不需怕南邊耍花招,”蕭啓握了握那人得手,安撫道,“現下隻有沉住氣,才能亡羊補牢。”
兩人一路說著,卻是已經到了禁宮門口,隻恨情長路短。
慶王爺瞧著那人道:“往後幾日定是不得空去瞧你,你也好生愛惜自己,切莫弄得差事沒處理好,身子卻垮了,傳出去讓人笑話。”
大司命點頭稱是,兩人才各自分開去了。
祝禦麟等在禁宮門外,見蘭筱筱出來便知道事情已經定了音。
蘭筱筱冷笑一聲:“知道沈言去了南邊的人加上皇上也不超過五人,你去把院子裏的釘子清一清,雖然不知這次是宮裏的哪位貴人要教訓咱們,但陛下很是不喜歡被人從身後捅刀子。”
祝禦麟應了是,又道:“沈大人說,估計換俘也不見得順利,但隻要沈言不死,也算是對他的一次磨煉,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讓大人不必太過憂心。”
“這個老家夥,當真是鐵石心腸,自己的兒子都不甚在意,”蘭筱筱氣極反笑,露出一股子罕見的陰狠之氣,咬牙道,“沈言一定得完完整整回來,不然梅逸泊就得給鏡鑒司的兒郎償命!”
大司命像尊泥塑一樣坐在馬車裏,怒火一燃,足以在京都掀起一陣血雨。車架緩緩而行,沉沉穩穩地往鏡鑒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