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瀚海波瀾起深宮  三十六回 慶王爺掌鏡鑒司(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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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七處,終於來到了五處的地盤。五處的地盤不大,一小進尋常的院落中種著一些花草栽著幾杆翠竹,七處的主辦隨手打理,倒讓這裏成了通體皆黑的衙門裏頭唯一一抹亮色。蜀中唐門製毒的天才唐謙便躲在這方寸清靜之中,鑽在這製毒的廣闊天地裏倒也得趣。
    蘭筱筱和蕭啓推門進來,一直服侍唐謙的老仆見到蘭筱筱,知道是自家少爺的上司,起身來迎。
    唐謙也不是木訥之人,知道來人,挪動輪椅轉過身來,麵上堆著笑。隻是這一笑牽動了半張臉上的傷疤,整個人瞧著陰鬱之氣頗為濃重。
    “大司命,這次唐刀上淬的毒效果如何?”唐謙聲音嘶啞低沉,陰森一笑更是將那駭人之氣發揮到了極致。
    蘭筱筱含笑應道:“屠了半個莊子,滋味很足,三處省了不少力氣。讓祝禦麟請你喝酒便是。”
    唐謙哈哈一笑,聲音仿佛破陋的風箱,笑畢才道:“他不苟言笑,再好的酒也沒有滋味,我不與他喝酒。”
    “若是得空,本王請你喝?”蕭啓一臉笑意,滿麵親和,那笑似發自心中,不帶半分假,不見半分厭惡嫌棄,不見一星半點的矯揉造作。
    唐謙自然是瞧見了蘭筱筱身後的貴人,但是上司不吭聲,自己也不敢多問,現下見對方說話,又自稱本王,想來便是協理司裏事務的王爺了。於是唐謙拱手謝道:“多謝王爺美意,隻是我這副尊容還是藏在黑暗裏頭妥當,王爺有心,賞我兩甕好酒便是了。”
    唐謙的臉一半極美,一半宛如老樹枯皮,更顯得美的更美,醜得極醜。唐謙的身世,蕭啓也略有耳聞,隻歎唐家人當真手辣,居然能對一個小兒下此毒手。
    “要多少甕好酒都是有的。”
    蕭啓上前一步,將這收拾的極幹淨的房間看了一轉,東西雖多,但瞧不出絲毫雜亂。牆壁上都釘著木頭架子,上麵整整齊齊地碼著一色土罐,土罐上略作了簡單的標記。桌子上放著一色不知名的器皿,像是淬煉毒藥的物件。
    “不知唐先生這裏都有什麼好藥?”慶王爺問道。
    “見血封喉、麻藥,有的讓人生不如死……”唐謙像獻寶一樣將那些要緊的事物在桌子上擺了一圈,遂又瞧了慶王爺一眼,將一個核桃大的白瓷藥盒放在桌麵上,“有的讓人欲|仙|欲|死。”
    那藥盒上標著“求仁得仁”四字,蕭啓拿起,將蓋子剔開,用手一扇,一股子鮮花的清香撲麵而來,於是隨口問道:“‘求仁得仁’,這是給姑娘覆麵的?”
    “春|藥,”唐謙目露邪光,“塗於後|庭之中,若是用在逼供上,可比刑具好用多了。”
    慶王爺拿眼睛瞟了大司命一眼,嘴上卻道:“真這麼厲害?”
    “自然是好事物,這東西雖烈但貴在不傷身,嘴再硬的細作都捱不過兩回,就是大宗師染上也隻有認栽。”
    方才見蕭啓拿眼睛瞄了他一圈,蘭筱筱就知曉這人起了花花腸子,隻是當著下屬也不好戳破,隻得由了他去。三人說了一會子話,蘭筱筱便領著蕭啓出了五處,蕭啓規規矩矩,不該拿的東西一樣都未動。
    出了院子沒走幾步,蘭筱筱壓不住心頭的疑問,停下腳步揶揄道:“我以為王爺會舍不得那‘求仁得仁’。”
    蕭啓將麵前的人細細描畫了一圈,隻想著這人時時刻刻被他放在心頭,仿若心底裏頭的一泓清泉,不舍得玷汙半分。平日裏頭的細碎歡欣都是小心謹慎,生怕出格違拗了這人的意思,哪裏會用那等手段去折辱他。
    “那東西雖好,卻不是我想要的,”慶王爺瞧著麵前的人,正色道,“書裏頭的‘執手偕老’、‘一人一心’的好緣分才是我心中所求。至於那兩人之間的歡愉之事,隻求你心甘情願才好,絕不用手段迫你。”
    大司命長睫微動,眼神柔和得宛如夏日暖暖的河水,心頭一熱,聲音低轉:“那若是王爺要一直當柳下惠呢?”
    慶王爺緊鎖那人目光,將對方的雙手合攏,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中,笑道:“若你不願,我便當一輩子的柳下惠。”
    雖說是男兒,聽著這俏皮的玩笑話心中滋味也是不一而足,蘭筱筱強笑道:“王爺當真是跟我打嘴上官司。”
    蕭啓將蘭筱筱的雙手放在唇邊,閉上雙眼輕吻指尖,溫熱的氣息順著指尖一直流到蘭筱筱心裏。隔了半晌,蕭啓才將心中所想一吐而盡:“一生所愛,便用一生去求,又有何妨?蕭啓此生,惟願與你攜手比肩,覽盡山河。”
    一席話說得蘭筱筱心裏酸酸甜甜,微風一吹隻覺得眼中幹澀。大司命抽手轉身,將慶王爺丟在身後,直到心底心緒平複才背著那人道:“這裏去六處順道,便先去看看吧。”
    有人互訴衷腸,有人失意朝堂;有人春風得意,便有人悵惘嗟歎。歎的不過是時也,命也。
    蕭啓還未入朝,也未到宣政殿聽政便得了鏡鑒司的差事,怎麼不讓其餘幾人眼紅?齊王蕭慎麵上雖未有什麼表示,心裏頭也是老大的不爽快,這朝廷裏頭最快的刀,最利的刃居然被蕭啓握在了手裏。
    太子和蕭慎從宣政殿一路出來,都在品咂皇帝心裏頭的意思,沒走多遠便見蕭承往宣政殿來了。兄弟之間見了禮,各自又有各自的心思,隻是寒暄了兩句,便又分道揚鑣。
    蕭慎瞧著蕭承的身影道:“聽聞西北大坊死了一批人,洛陽那邊滅了一個山莊。”
    這話不光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蕭胤聽。
    太子咂摸出了他言語中的意思,卻是平靜地道:“隻怕是父皇的意思,鏡鑒司動的手。”
    “殿下不怕嗎?”蕭慎抬眼瞧著這望不盡的巍巍宮牆,“這朝廷利器變作一人手中的鋒芒。”
    蕭胤側身瞧著自家兄弟,言語平穩:“七弟為臣,自然會恪守為臣之道。父皇是明君,放出去的權,自然能收回。本宮為何要怕?”
    “隻是鏡鑒司的大司命,幾月前便入了慶王府當書童,”蕭慎言語淡淡,仿佛說的是一件很尋常的事,“難道殿下沒聽身邊的人說,這蘭筱筱是冬莊四子之一?”
    太子一聽,任他麵上波瀾不驚,心裏卻也起了一層浪。蕭啓雖然掌著鏡鑒司但也沒什麼實權,隻是這蘭筱筱入府若是皇上首肯便不一樣了。
    蕭慎打了個千,自己走了,卻把太子晾在廣場之上,揣摩九天之上的聖意。聖意雖難測,但總會留下一些風起雲湧的痕跡,隻是這些痕跡抓住了未必是件好事。蕭胤心裏頭也湧起一片黑雲,心海深處泛起了泥沙,似要迎來一場海溢。
    太子看了看身後的宣政殿,掏出絹帕將似是夕陽曬出的細汗擦去,才吐出一口胸中濁氣,腳步一轉,便向自己的猶春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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