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瀚海波瀾起深宮  三十五回 慶王爺點鴛鴦譜(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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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中時分,禦輦停在了文姝殿外,皇帝下了轎輦,一臉愁雲地進了門。見文若雨欲行禮,蕭盛揮揮手讓她免了,卻牽了她的手,將人拉到桌旁的圓凳上坐下。
    “聽說你今日又召了太醫?”皇帝捂著文貴妃微涼的手,“究竟是怎麼了,朕見你麵色不好,三天兩頭病,入夏了手也是涼的。”
    “妾身的手四季都是這樣,不過是血氣不通暢罷了,皇上不必掛心。”
    瞧著文若雨比前幾日又單薄了幾分,皇帝心裏頭竟是有些酸楚。前段日子,魏王的喪事具是她一人操持,半月下來,人竟是猶如那蝴蝶似的,若是風大一些,隻怕會被卷走了。
    “自從生了候明,你身子便一直不好,定是那月子裏頭沒有休養好,落下了病根,”皇帝皺著眉瞧著眼前人猶如鬥退風雨的芍藥,柔弱之中帶著堅韌,心裏頭又增了幾分喜歡,“不然,朕和你的孩子哪裏才隻有候明一個。”
    說到此處皇帝歎了一聲,繼續道:“候明也是個不懂事的,進了宮也不知道多陪你片刻,當真是讓他白占了弟妹的恩寵。”
    說話之間,飯食已經盡數上桌。
    “他自有他忙的,去了也好,不然猢猻似的煩得妾身腦仁疼,”文貴妃一麵給皇帝盛了一碗湯一麵笑道,“隻是今日太醫來,並不是給妾身瞧病的。梁修容每日以淚洗麵,眼睛都哭花了。杞菊丸地黃丸也吃了不少,但卻不見好轉,所以叫了太醫來問問,可有什麼好法子。”
    “她也是個可憐人,難為你想那麼周全。前些天朕也去過她那兒,隻是她一直哭個不停,倒把朕的心哭成了一團亂麻……”皇帝說到此處愁雲更濃,“這事還須她自己想開,旁人也替不得她。”
    “眼看就要采選,”文貴妃瞧著皇帝,眉眼悲切,“梁修容失了皇子,日後日子也定是艱難,今日求皇上一個恩典,將她的位份升一升,這樣她在後宮才能安生立命。”
    皇帝知道後宮多傾軋,文若雨執掌後宮後,費了不少心思才將這趟渾水還了清明,讓後宮的女人安分不少。眼見馬上又要采選,粱修容位份也是尷尬。思量了片刻,皇帝道:“那就封為昭容吧。”
    文若雨起身,代粱修容謝了恩,又道:“皇上給了旁人恩賞,今日也賞妾身一個吧。”
    “你要什麼朕都給,天上的月亮也給你摘來。”皇帝伸手拍拍那人的手背笑道。
    文貴妃一聽忍不住揶揄:“皇上隻會舉杯邀明月,哪裏會摘明月……”
    “若雨啊,你啊你啊,”皇帝一邊歎,一邊伸手輕刮美人的鼻尖,“當真是……一點情麵也不講。你要什麼朕都允了你便是。”
    “皇上,眼下離采選的日子近了,妾身近幾日確實是精神不濟。現下皇後身子大好,不如讓皇後執掌後宮,也好為采選拿主意。況且,哥哥在朝堂已經大權在握,妾身若是再掌著後宮,隻怕禦使們又要擾了皇上清靜。”
    文若雨言辭越是懇切,皇帝心中越是愧疚。文家的人事事為他著想,他的恩寵卻不能隻對著文家。隻是這後宮若是回到皇後手裏頭,又會是爛泥一潭。權衡了片刻,皇帝道:“這采選今年也消了吧,國事繁忙,朕也無暇顧及旁的。”
    “皇上,采選已經五年都消了,後宮裏頭虛位太多,太後恐怕……”
    皇帝哈哈一笑:“朕寵你一人都來不及,於那些人來說進宮也不過是苦熬歲月。專寵你十八年,怎麼,現下嫌棄朕了?”
    “皇上安妾身的心,妾身已經滿足……”文貴妃垂首將那蒸得極化的肘子夾了一塊放在皇帝碗中,“便讓妾身卸下這擔子,陪皇上幾年不好麼?”
    見文貴妃言辭婉轉,皇帝心裏頭轉了幾圈,道:“幾月來你藥也沒停過,華珍在大將軍府,怎麼不請他來看看?幫著你調養調養身子,你也少吃一些苦藥。”
    見時辰還早,皇帝轉身吩咐:“安德海,去大將軍府,請華珍進宮看病。”
    文貴妃欲攔,皇帝一瞪,她隻好把話兒又咽了回去。晚膳菜色極合皇帝胃口,蕭盛吃得很是滿意。文若雨陪著皇帝歇在一旁,隻拿了一卷書在軟榻上歪著身子看。
    “瞧什麼呢?”皇帝伸手抽過文若雨手裏頭的書卷,“原是醉翁的《秋聲賦》。”
    皇帝說完,心裏頭卻想起了蕭澤文墨初成之時寫的那副《醉翁亭記》,筆法暢快淋漓,鋒芒畢露,富有傲骨之氣,直到今日那副字還收在甘露殿內。想到傷心之處,皇帝歎了一口氣,大皇子滿月即夭,膝下七子卻是已經走了一個。縱使他待蕭澤不及蕭啓親厚,但也是自己的骨肉。他是皇帝,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傷豈能向外人道哉?
    眼見這些兒子都大了,連老七都十八,隻是皇權傾軋,不知道這些兒子有哪些又能活到壽終。皇帝心中苦澀難言,卻是想著如何將那不成器的兒子性命保下。朝中大臣家中適齡的女兒倒是有,隻是她們的家世都不簡單,娶了反而是落入了奪嫡的漩渦。
    文貴妃奉上山楂紅棗茶,皇帝接過呷了一口,滿口都是酸酸甜甜的滋味,心裏頭的愁緒被驅散了幾分。
    “這幾個兒子也大了,是該給他們尋門好親事了,”皇帝擱下茶碗,目光卻瞧著碗中的紅棗打了幾個圈,心底思量了片刻又道,“南邊有幾位待嫁的公主,配了他們也不算是辱沒了他們的身份。你覺得如何?”
    文若雨沒有馬上答話,思忖了片刻才答話:“皇上回護之心,想必幾位王爺都省得,隻願他們一生都能平安喜樂才好。”
    皇帝點點頭,也覺得這個方法最為妥帖,老五、老六自然是離漩渦越遠越好,蕭胤已經有了正妃,又是太子自然不能從漩渦之中抽身,而老二、老四估計都是不願放手的性子……至於蕭啓,即便他想要娶南邊的公主,也是不能答應的。
    喝了一盞茶,便見安德海躬身進來回話,說華珍到了。
    華珍入殿,躬身給皇帝和文貴妃問了安,皇帝命人看了坐,華珍和文貴妃又略說了幾句閑話,華神醫才為文若雨號脈。華珍雙眸虛掩,一手撚著胡須,兩隻搭在文貴妃的脈上,一動也不動。這脈號得極長,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
    終於華珍收了手,睜開了雙眸,麵上帶愁:“貴妃娘娘身有沉屙,宮中太醫隻怕也是說過的。”
    身有沉珂!皇帝一驚,心裏頭卻是冰涼一片,瞧了一眼螓首微低的璧人,知道文貴妃早就對自己的病有了計較,卻不願說,也沒人向他稟告。當真到扛不住才尋了個托辭要將養,若不是今日戳破了,恐怕還要將他蒙在鼓裏。
    皇帝閉上眼睛,生生壓住眼裏的苦澀:“你們文家的人,當真是要將朕的心摘了,才能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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