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瀚海波瀾起深宮 三十二回 亂紅飛過秋千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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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漢忽已沒,司閽啟晨關。五更鼓聲一過,皇城朱紅銅鉚大門開啟。一幹鴻臚寺官員手裏頭提著宮燈,引著百官從待漏院秩序步入含元殿。皇帝一身描金玄黑龍袍款款而來,百官手持牙笏深揖一禮,三呼萬歲。今日晨起晨風清洌,想是一個好天氣。
皇帝端坐大殿,禦史台禦史李忠德手持牙笏出列稟奏:“豐彙銀號一案已近尾聲,正是在節骨眼上,卻是三日沒有瞧見折子奏報了。”
說著李忠德掃了一眼站在隊伍前端的的三位紫袍大員,又抬眼瞧了瞧皇帝的麵色,將脊背壓低了幾分繼續道:“臣聽聞,大將軍私扣奏折,意圖包庇案中主謀。還請皇上詳查,還朝堂天下一個公道。”
李忠德聲音鏗鏘有力,在這含元殿裏頭回蕩了幾遍。扣押奏折是重罪,扣押豐彙銀號的奏折更是罪上加罪,關鍵是參的這人又是一品大員文仲!這話一出,猶如蛟龍出海,生生將那平靜的朝堂掀起了三丈高浪來。
老神在在的林如海一聽,心裏跟明鏡似的,大將軍思慮深遠,也是為了皇上考慮。這等忠心還要被人參上一本,落一個大不敬的罪名,他心裏也不是滋味。你們幾兄弟窩裏鬥,卻是要將旁人拖下水,當真是欺負大將軍好脾性?隻是那從屍山血海裏頭走出來的人,斷不會像麵上看上去那樣,輕輕淺淺,與世無爭。
果然,文仲麵色如常,緩步出列躬身稟奏道:“折子這事,皇上是知道的。”
群臣一聽,更加不得了,仿佛往那朝堂裏頭潑了一鍋滾油,瞬時沸騰了起來。皇帝瞧著殿下那人瞧過來的灼灼目光,心裏頭一陣好笑。又覺得能被那人依靠當真是怎麼求也求不來的。今日他相求,怎麼能不助他圓這個話?況且,文仲本心自然是好的,但是卻被那些不識好歹的混賬挑出刺來,拿到朝堂上口誅筆伐。莫說文仲會心寒,就是他這個做皇帝的也心寒。
皇帝清咳了兩聲,大殿瞬間安靜了,群臣閉口不言,隻等著皇帝說話。
“折子這事,是朕命大將軍壓後再報,為的是給那些賬冊上的人一個機會,”皇帝眼中含威,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這事現下被挑破了,大將軍便將那些折子都呈上來吧。”
皇帝出麵擔了這件事,李忠德也不好再說,隻得退回原位。轉念一想,晉王那邊傳過來的消息斷斷不會有錯……那事實便是,文仲私扣奏折確有其事,但是皇帝今日在朝堂上卻有意回護。李忠德心裏頭一驚,本想為晉王分憂,現下看來卻是犯了大錯。不僅沒有參倒文仲,卻是把自己給亮了出來,真是偷腥不成惹了一身騷。
聽皇帝一說,林如海也是心頭一驚,向來在朝堂上均是自辯、請罪,沒想到這出了事,文仲卻有如此膽量,敢在這朝堂之上現跟皇上討人情。即便是幾位王爺,也是斷斷不敢這樣做的。最關鍵的是,皇帝雖然被蒙在鼓裏,非但沒有雷霆震怒,竟也順著文仲的話說了,而且圓得是理所當然。這才是真正的聖眷,真正的恩寵!
又說了江北大營和南燕使臣來訪的事情,其餘旁的也沒有什麼急事,便散了朝。
散朝以後照例又留了文仲說話,皇帝坐在宣政殿的椅子上,文仲垂首站在一旁。蕭盛取過折子和那謄抄出來的賬冊,細細察看。文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靜靜地等著,將那人的麵容細細的描繪了一遍,仔細打量著那人的神態。
蕭盛看到後麵,輕輕蹙眉,卻是冷笑了兩聲。將奏折與賬冊丟到一邊,皇帝靠在椅子上歎了一口氣,氣極反笑:“魏王可真是出息了,什麼沒學會,倒是學會了替人背鍋的本事。”
“任誰都有想護著的人,”文仲心中一陣悵惘,“他母親位份不高,早年又是在德妃跟前養大的,與晉王親厚些也屬應當。”
“這個孩子小時也是可憐,”皇帝端起茶碗來,瞧了瞧文仲,“怎麼,今兒不為旁人求情了?”
“魏王、晉王並無性命之憂,皇上心裏頭又有了裁奪,所以臣也用不著求情……隻是,要為一個不相幹的人討一個人情。”
皇帝一揚眉:“哦?不會是柳國舅吧。”
“正是柳國舅。”
皇帝低頭瞧著茶盞中的茶葉,問:“這是怎麼一個說法?”
“柳燦為人也算是謹慎,隻是他的胞弟卻是混跡慣了的。雖說是他胞弟的戶頭,”文仲將後麵的話又嚼了嚼,想了想,才又道,“恐怕與他並無多大幹係。況且,慶王爺犯下的案子……”
皇帝心裏頭也是這麼想的,現在被文仲戳破,隻得將心裏的想法合盤托出:“我也是想著幾月前的案子。隻是這賬冊上白紙黑字,若不懲戒,恐怕禦史又要跪在宣政殿外頭死諫……西北的軍權柳燦也暫時放一放,削爵罰俸恐怕也是躲不開的。”
說著抬眼瞧了瞧文仲,又繼續道:“雖然舍不得,則成,你回來替我分憂吧。我把江北大營盡數交予你,也隻有你統著,我才放心。”
文仲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一席話畢,安德海在外麵稟告:“皇上,太子和齊王已經在外候著了。”
皇帝將茶碗放在桌子上:“讓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