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瀚海波瀾起深宮  第三十回 繁花落盡君辭去(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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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將軍一聽,想著定是豐彙銀號的賬冊讓皇帝動了怒,也不再多問。才踏進紫宸殿,門外候著的小太監就將門合上了。
    知道文仲到了,皇帝扔下手中的折子吩咐道:“別請安了,一旁坐著。大將軍請安,我生受不起。”
    文仲心中一驚,卻是暗自思忖皇帝這是鬧的什麼,思前想後竟是找不出自己的錯處,覺得皇帝這火發的竟是莫名其妙。
    皇帝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便知道他還沒有找到自己的錯處,於是冷笑兩聲:“大將軍病才好些,也不知顧惜自己的身子,若不是我接你進宮,你準備何時歇息片刻!”
    蕭盛心中氣急,卻是將桌子上的茶盞擲到了文仲腳前,摔了個粉碎。碎茶碗、茶湯、茶葉撒了一地,好不狼藉。經皇帝一說,文仲才有些醒神,隻覺得龍椅上那人為了這不相幹的事情生氣當真是不值當。在心裏頭歎了一聲,大將軍就要跪下請罪,卻見那人大步流星地繞過桌案,一把攙住他。
    皇帝指著那碎茶碗,麵色急切,手上死死拉住文仲,怒道:“你當真是要把我氣死才甘心了!”
    大將軍瞧著皇帝,自然知曉蕭盛當真是將他放在心尖上的,自己這幾日辦案也確實有些不知深淺,不愛惜身體,難怪他要生氣。文仲經曆不少風雨,什麼都不懼怕,最怕的便是那人眉宇間的愁雲,當真是被那人將他的一顆心都攥在了手中,掌著他一生的喜怒哀樂。
    大將軍心思一轉,卻是露出一絲微笑,仿若那池中綻開的白蓮:“聽說皇上紫宸殿後殿有一清涼睡榻,極是柔軟,臣身上勞乏,皇上可否借臣歇息片刻。”
    皇帝知道文仲向來將君臣之禮瞧得極重,正思慮如何讓人在那清涼榻上歇了,卻不料那人竟是自己開了口。這話一出,蕭盛的臉色已經轉晴大半,卻又聽文仲繼續道:“隻是到了飯時,皇上別忘了喊臣用飯。”
    蕭盛一聽,哪裏還會生氣,急忙將人拉到後殿:“則成盡管安睡,晚膳時分我定會喊你。”
    待到文仲睡下,皇帝為他掖好了被角,掛好了外袍,才戀戀不舍地回到椅子上繼續看那半本奏折。有這樣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那朝堂上糟心的事情似乎也不那麼惹人生厭了。
    轉眼日頭已經西斜,將那庭前的樹木花草拉出了極長的影子。魏王府花廳的桌子上擺放著各色精致菜肴。魏王蕭澤端著一隻小巧的酒盅,坐在桌前自斟自酌,筷箸未動,像似在等什麼人。
    夕陽已經沉入山下,隻剩一點橘色餘暉,天邊的雲被那光一照,如同著了火一般,將一碧如洗的蒼穹染得通紅。朝霞陰,晚霞晴,明日定是一個大好的晴天。此刻,桌子上的菜已經涼了大半,蕭澤多飲了幾杯,小醉微醺。
    蕭澤又自斟一杯,卻見花廳外頭跪著一個人,那人甚是眼熟,像是晉王府的奴才。蕭澤將杯中酒飲盡,讓那人又多跪了一炷香的時間,才開口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跪著的人打了個激靈,把頭磕得山響,才回話:“王爺,我家主子說今日事情繁雜,就不來找王爺敘舊了……”
    蕭澤哈哈一笑:“本王當是什麼事情,這幾日想來有不少大臣要去晉王府上叨擾,本王知道他的難處。”
    隻是那眉眼中的笑未達眼底,便蒙上了一層霧氣。酒入愁腸,盡是辛酸淚。
    蕭澤心中微黯,那人當真是要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與自己劃清界限了。時至今日,當真是要學那哭天抹地的婦人,抓了那人的手問一句:你待我可有真心?蕭澤自問做不出,也做不到。他是什麼身份,自己是什麼身份,有些事情一旦問破,隻是徒添傷疤罷了。心裏微苦,即便有千般疑問,蕭澤也不想去問了。
    心思轉了九十九道彎,蕭澤垂下眼眸,瞧著杯中清如泉水的佳釀,將那隻小巧的就被把玩在指尖,懶聲道:“你替本王帶個話:繁花落盡君辭去,隻道昨日已成空。笑夢三千未可依,殘綠猶記舊時紅。”
    那人將魏王這席話在心中默念了數遍,卻聽得魏王吩咐道:“若是傳錯了一個字,本王定要將你的舌頭割了喂狗。”
    晉王府的小廝嚇了一跳,複又磕頭道:“小人不識得幾個字,請王爺憐惜小的,賜一張筆墨吧。”
    “好個討巧的奴才,”魏王對著一旁垂首站著的奴才吩咐道,“取筆墨來。”
    紙上的字瘦直挺拔,撇如匕首,捺如切刀,是極好的瘦金體。
    見字如見人,晉王蕭承瞧著從魏王府傳回來的字條,心中五味陳雜,沒來由升起一絲心慌煩躁,急忙把那字條揉成一團扔到一旁。
    銀號裏頭的戶頭是蕭澤娘舅表侄兒的名字,豐彙銀號即便被抄個底朝天也與他蕭承在明麵上沒有任何瓜葛,所以即便魏王身上有一百張嘴,到了現在也說不清了。蕭承心思縝密,這等挖空戶部,販賣軍備的事情,自然要先將自己摘幹淨了。若是蕭澤急了,將自己咬出來,雖然抓不住什麼把柄,但是這戶部的差事,皇上定然會收回去。倘若其他兄弟接手戶部,定是將那糊塗爛賬查上一查,將這盆洗腳水先潑在他蕭承身上,免得日後出了岔子自己遭殃。所以這戶部的差事蕭承不敢丟,也不能丟。
    心中煩躁不減,又將那揉成一團的字條展開,那紙被揉皺了,字也變了形,再也找不到先前的消瘦和鋒利。
    聽回來的小廝稟告,魏王今天心中苦悶,多喝了幾杯酒……心思轉了一圈,蕭承覺得還是先穩住魏王才是要緊。於是起身吩咐道:“明日將那青藤老人的《墨葡萄》拿上,送到魏王府去。”
    青藤老人徐渭的墨寶是可遇不可求,傳世的畫極為珍稀。魏王蕭澤是愛畫之人,將這《墨葡萄》送去,不僅表了自己的一番心意,而且還能用“情”穩住蕭澤。
    盤算歸盤算,將自己的心思深藏,蕭承揣著笑臉拿著畫來到了魏王府。門房眼見,自然認得出是晉王府的馬車,急忙出門來迎:“問王爺安。王爺,我家主子今日身子欠佳,說除了皇上和傳旨的官員外一概不見。”
    這麼一說蕭承心裏頭也知道蕭澤是在避忌他,眉頭一皺,聲音都冷了:“連本王也不見?”
    門房磕了一個頭,道:“王爺說……誰也不見。”
    一陣涼風刮來,晉王站在門外隻覺得蕭瑟,沒曾想,他竟然也有叩不開門,見不到人的一天。
    蕭承抬頭瞧了一眼魏王府的匾額,平靜地吐出一句話:“待他生辰的時候本王再來。”
    晉王上了車架,車輪轆轆,往街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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