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春風送戰入蜀中 第八回 竹海有宴客盡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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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官城和京都一樣分為內城外城,那內城自然是曆代蜀川王的宅邸。雖說是宅邸,不若說是宮殿更恰為其分。蜀川富饒,氣候宜人,前朝趙家便經營此地,在成都建成了“二江環抱”的格局,又有解玉溪和金水河入城,而那內城就建在這兩條水的交彙點上,屬上等的風水眼。後來趙家失了皇權便退守蜀川,成了名符其實的蜀川王。
幾代蜀川王都居錦官城中,其王宮雖然在氣勢上比不了京都和金陵,但卻勝在精巧。最為讓文人騷客稱讚的便是在城中都能看到的摘星樓,而現在的宅新樓是在摘星故樓上加高的新樓,修葺後更勝從前。有客曾讚: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①。所以錦官城中城,摘星樓上樓便是蜀王宮的別稱。
趙家綿延百代,而這一代蜀川王卻叫簫雲墨,雖然姓蕭和皇家卻無半點幹係。蜀川王原名為趙雲墨,據說十八年前此人為大周立下大功被賜國姓蕭,恰逢老蜀川王病逝膝下無子,這個姓趙的遠房便宜侄兒便去了蜀川,住進了這奇秀的蜀王宮。
蕭啓和蘭筱筱上了一架黑色馬車,馬車前後兩方自然是蜀川王的私軍相隨。旌旗獵獵,鑼鼓開道,黃布帷幔一樣不少,做足了迎接皇子的功夫。這麼大的陣仗自然惹來城中百姓好奇,不消片刻,黃色的帷幔外站滿了人。蘭筱筱放下車簾,道:“這戲倒是唱過了些。”
蕭啓正襟危坐,冷笑道:“這戲本就不是給你我看的,這蜀中的百姓隻認得趙王爺,認不得大周皇帝蕭皇上。蜀中突然掉下個便宜皇帝,便宜皇帝的兒子,這些百姓怕是頭一個不答應。”
蘭筱筱還欲說,卻被蕭啓攔了話,低聲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要說什麼,這可不是個好時候。現下頭一樁要事就是閉緊你的嘴巴,仔細跟著我,這入蜀王宮可不比在京都。”
車廂內一片肅靜,蕭啓閉目養神,若是這一趟成了質子,倒是壞了朝廷的大事。隻是這蜀川王怎麼知道自己的行蹤。蕭啓看了一眼扮回了小書童小跟班的蘭筱筱,將心裏頭的猜測盡數抹去。
春天氣候多變,下了車駕才覺得春風料峭,有了夾冰伴雪之勢。蜀中多竹,蜀川王的王城內翠竹成海,一陣風來,翠竹搖曳,姿態婀娜,竹海瑟瑟,清香宜人。才下了車駕卻上了竹鑾,四人抬著竹鑾,步伐雖快,肩上的竹鑾卻是平穩非常,顯然是有功夫在身。蘭筱筱低眉順眼地跟在蕭啓身側,做足了自己的本分。這竹海甚寬,石子路和長廊也是九曲十八轉,過了六個石橋,四座亭台,抬竹鑾的人步伐顯然比先前慢了許多。蕭啓抬眼發現一青瓦白色矮牆上有一月門,月門後便是層層栽滿翠竹的壘台,高台盡頭自然便是一座巍峨頂天的高樓。蕭啓知道這便是到了地方了。
竹鑾在月門前落下,早有接引的侍人在此躬身等候。蕭啓下了竹鑾,麵前的侍人急忙上前,恭敬地道:“問慶王爺安,我家王爺在摘星樓備好薄酒,隻等為王爺洗塵。”
說罷,內侍提著宮燈,低著頭腳步習習地引著蕭啓和蘭筱筱往摘星樓去了。蕭啓跟在前方掌燈的內侍身後,蘭筱筱跟在蕭啓身後。蕭啓深吸一口氣,體內真氣在經脈中緩緩運開,端出了皇家威儀,一路上龍行虎步,將天家的傲氣與貴氣揮灑得淋漓盡致。
站在摘星樓下的青石板鋪就的空場上才發現此樓基座極寬,綿延的壘台都是這樓的一隅。因摘星樓極高,內設吊梯方便賓客上下。吊梯設計的極為精妙,隻借助了人力和器械,便能將人送到摘星樓樓頂。跟著侍人進了吊梯,兩道雕花木門放下,眼前一片光影閃爍,一聲銀鈴脆響,兩道雕花門一開,兩道翠綠色的紗幔宛若仙子盈袖,飄飄若雲。
蕭啓跨出吊梯,自有人打起紗幔迎他進去。蘭筱筱自然是跟著蕭啓,打起帳幔的侍女玉手一抬,比了一個禁入的手勢。看著兩名侍女出手的架勢便也是習武之人,蘭筱筱識趣隻低聲道:“我就在外候著,王爺若是醉酒便喚我一聲。”
慶王爺點點頭,便邁了進去。紗簾一放裏頭人影重重,好似仙境,蘭筱筱透著紗簾瞧了一眼便跟著侍人往旁邊一間屋子去了。
蕭啓才入殿,恰逢絲竹剛停,一群舞女好似彩蝶一般翩翩退下。於是朝著主位上的中年人道:“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王爺此處果然美妙。”
殿中賓客皆麵麵相覷,略微納罕,究竟是誰人在此,敢在蜀王麵前高聲喧嘩。蜀川王今日著一身墨綠常服,烏發用玉冠束了,斂去了不少威儀,憑添了幾分貴色。見到蕭啓,蜀川王也沒有半分起身相迎的意思,收了笑臉,隻是對著侍女和侍人嗬斥道:“慶王爺來了為何不曾通報。”
蕭啓哪裏不知道蕭雲墨做派,隻是笑道:“本王怕驚了那一群彩蝶,看不到如此美妙的霓裳舞了。”
蜀川王聽蕭啓這麼一說,自然借坡下驢,道:“慶王爺若是喜歡,多少歌舞沒有?”
“那本王此來便能一飽眼福、口福了。”
“還不快請慶王爺入座?”
蜀川王話畢,絲竹漸起,侍人引蕭啓在首席坐下,一旁侍奉的美姬添滿了美酒。此刻摘星樓的宴席上才有賓客繼續推杯換盞。時不時有人在舉杯邀飲之時偷瞧蕭啓一眼,但見那年輕王爺略瞧兩眼歌舞,便朝蜀川王遙遙敬了一杯酒,在宴席上坦然居之,無半點不自在之色。略坐了半刻,見他開始品菜,執碗龍吐珠,下筷鳳點頭,每道菜隻下一次筷,吃飯執杯頗有皇家威儀。
絲竹之聲漸弱,忽而又起,一紅衣美人如遊龍而入,如鶴一般立於殿內,忽而鍾鳴脆響,隻見飛袂如白鶴羽翅又似亂雪縈風。垂首回眸如白蓮破浪,裙裾搖曳若柳扶風。姿態輕盈,唯恐就這樣禦空而去。
蜀川王將堂下眾人之態收於眼底,倒是蕭啓神色如常。一舞畢,眾賓客皆呆若木雞,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這舞者是哪裏的仙子,有這等身段和美色。蕭啓帶頭起了掌聲,眾賓客才回神跟著拍起巴掌來。蕭啓看著美若天仙的舞姬在心底冷笑兩聲,這人倒是熟稔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