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活著
    “你找誰啊？”一個癟嘴的老伯，拄著拐杖駝著背蹣跚的走過來。
    原來，是村東頭的坤爺爺，他已然老成這般了啊。
    “牛阿婆呢，她出門了嗎？”
    阿婆沒有名字，村裏人都叫她牛阿婆。
    “哎——”坤爺爺一聲長歎，“早早的中了風，小裴死後不到三個月，她也去了。”
    什麼？去了？
    “她什麼時候中風的？”我身子一晃，一把扶住了牆壁。
    “小裴被他爸媽趕出來，牛阿婆打電話跟他媽大吵一架，後來就氣的中風了。”坤爺爺歎氣，指指壩頭，“呶，跟小裴一起埋在堤壩那塊了。”
    這不是真的，絕對不是！
    阿婆，阿婆，我的阿婆……那天，我在洗手間看到的，一定是你吧，你是擔心我才離開人間的吧。你怪我吧，是我害了你，我還懷疑你，我不是人，對，我活該死那麼早。
    堤壩，阿婆，你的遺願。現如今，我隻有一座空穴陪著你。我偷生，我自私的活著。
    我還有什麼，沒有人會在意我。
    阿婆，小裴這就來陪你！
    ……
    『哎——』
    是誰？
    『哎——』
    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啊！』一串悠長的聲音。
    為什麼不現身？
    『好自為之。』
    我根本就不想活了。
    『你這樣死了，你的阿婆也不想見你。』
    阿婆，她一定恨死我了。
    『用心去感受人間冷暖吧，除了阿婆，還有很多人疼愛你！』
    是麼？
    ……
    我這是在哪裏？
    “你這個娃，好好的怎麼掉河裏了。”是坤爺爺。
    還有，景琇！
    我一定是眼花了。
    “怎麼了小夥子，你弟弟醒了，快看看啊！”坤爺爺，連你也眼花了？你到底在跟誰講話。
    “老伯，這些錢你留著，幫我照顧我弟弟。”是景琇的聲音！
    真的是景琇！
    他，特地來找我的嗎？
    這個時候，還會有人記得我！
    “景琇，景琇，你不要走。”我從床上滾下來。
    景琇很絕情，冷冷的說：“你寧願死都不想看見我，我還是走的好。”他已經跨出門檻。
    “不要，景琇，不要走，不要走，沒有阿婆，我什麼都什麼有了，你不要走，……”我抓住他的衣袖，哭喊。
    我從來不知道，我是這麼的可憐，可悲，還有可恨。
    “小裴，你從來就不懂什麼是愛。你自私，任性，外表剛強其實內心很脆弱。”景琇轉過身，狹長的眼角冷冷的，“但是我就是愛這樣的你，如果你現在不放手，就再也沒有退路了，我也不會讓你有後悔的時間。”
    我張大了嘴，剛才景琇叫我‘小裴’？
    “景琇，你，知道什麼了？”
    “在西藏廟宇裏，我求得一支簽，叫：一抹憂傷的靈魂。”
    “你不害怕？”
    “我愛他！”
    “我不懂。”
    “隻要我懂，你跟著我就行了。”
    我哭了。
    是為自己而哭。
    我哭了。
    因為景琇的那句‘你跟著我就行了’。
    世間萬物，皆為意念而為。
    我的一念，在景琇的那句話裏。我用感動的心，遵循著他的腳步，緊緊的跟隨。
    離開了農村，我便去了前世成長的地方，短短數月，好似一別多年，再次回到這裏，已然物是人非。我隻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來這裏，不可思議的是，前世的我竟然入了家族公墓，還是按著家族的功德人士的位置排放。
    哈哈——太諷刺了，我何德何能？
    “先生，這裏是蔣姓的墓地，您是他的什麼人？”
    一位看管人員走過來詢問，我跟他點點頭，看看自己墓碑上的照片，說：“一個生意上的朋友。”
    “哦，那請留個名字吧。”
    “算了，既然人都死了，就不要打擾他的清幽。”我拉著景琇的手疾步離開，這裏隻會讓我想起更多的往事。
    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我茫然的不知該往何處，像一隻受傷的小獸。景琇拉住我冰涼的手，深深的看著我，說：“北北，就像你說的‘人都死了，就不要打擾他的清幽’，我們還是離開這裏，讓小裴安靜的去吧。”
    是麼，該離開了嗎？
    這裏不會再有人叫蔣裴了，我要從這裏徹底的告別了，真正的丟掉一個叫蔣裴的記憶。
    蔣裴，再見了！以後，我會用簡北的身份活著，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