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了鬧市。
    楚茗曦自然不會無事來這陌生的楚都獨自逛的，如今她也不算安全，她要一個人肯定有原因。
    就在那個‘齊概’的老乞丐忽然發瘋的時候，冰鳶忽然出聲了，他說那個老人有古怪，她感覺不到什麼，但是冰鳶身為天地元素精靈，感覺是不會差多少的。
    雖然她不知道冰鳶為什麼這麼強烈要求她跟過去，但那時候要是自己一個人走開，豈不是負了他們的麵子，更何況，初來異世，要是貿然真惹上什麼人了，她能招架得起嗎？
    那雙月樓一趟之後，冰鳶更是百般催促，所以暗中思索了一會兒，便隻好走一段之後再提出這意見了……
    既然冰鳶認了她為主，她是不會輕易忽略它的意見的，或許便是職責吧。
    “冰鳶，你既讓我跟過去，可我不知道他在哪裏，你能找到？”
    似是若無其事地掃量著四周人潮，楚茗曦邊是小心漫步，便在心中問冰鳶道。
    “我是在那老頭身上留下印記的，隻要不離太遠，能找到的。”
    冰鳶如實解釋道。
    “那就是說——”
    她眸光一凝，瞥過那個急匆匆走過似是無意擦過她手臂的男子，猝然斂睫，步伐一移，站在不被波及的地方，接上問話：“你鎖定了它的方位，他不會發現嗎？”
    “我下得極為隱蔽，何況又是與自然極為親近的烙印，應該不會察覺的。”
    冰鳶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遲疑的肯定道。
    “那，走吧。”
    楚茗曦眉梢微微一動，示意他指路。
    “沒多遠，東北方向那邊第二口巷子。”
    冰鳶凝神感知了一會兒，便有些迫切地補了一句——
    “那人身上似乎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所以那老頭不會這麼簡單。”
    “那有什麼東西吸引到你了？”
    按著他的指向走去，她在心裏問道。
    “靈氣大補之物。”
    “哦？那對你有什麼用？”
    她依稀記得剛在楚宮醒來的時候，他說，他在進化。
    進化了，要那有什麼用？
    他們犯得著為那他們現在還觸不可及的東西出手？
    若是依他的說法，那個老頭不簡單，那自己有幾成把握要得那東西？
    在書中，那種東西很珍貴，那老頭也不會不識貨直接給她，屆時她要怎麼辦？
    好吧，冰鳶要是出手的話，那也不一定能夠拿到呀？難不成要搶過來？
    “因為月橈主人的重傷沉睡，我現在靈力不穩定，很可能靈氣會絮亂不可控製，這段時間要穩固好靈體基礎來，否則後麵修煉基礎不穩，修煉就難了。”
    似乎能想到冰鳶那抿唇蹙眉的神情，楚茗曦扯了扯唇，說道，“那你現在怎樣？非要那種滋補嗎？”
    “主人忘了嗎？我是由天地能量靈氣凝化出來的，天生親近元素與靈力，所以穩固也比一般的靈獸難一些，普通的滋養靈氣之物是沒有用處的，至少也是要蘊含有千年靈氣的東西呢～”
    冰鳶的聲音是軟的，卻是清澈得動聽。
    她心頭一震，開始以全新的目光定位冰鳶了。
    靈藥分為九階，而九階之後是天階，天階以後才是神階。
    神階靈藥乃萬年靈藥，所以冰鳶必定需要天階以上價值的東西，可就算是天階的靈藥靈物，也是很稀有的，可遇不可求，而且那價格更是可以嚇死人。
    不說她自己的資本多少，就算碰運氣去碰，也不見得又百分之一的幾率呀。
    沒想到她的冰鳶如此能折騰人，真的，也隻能看‘天時、地利、人和’了。
    好在也不是每一次都會這樣，不然供養起來可就難了。
    她心裏默默安慰自己道，若是那個‘齊概’真的惹不起的話，她就向風默語詢問幾分，說不定還有幾分希望。
    “……先跟上去試試看吧……”
    “好。”
    於是，按照冰鳶的指示，楚茗曦一步步朝著偏僻的街道走去。
    “主人，這裏好少的人……”
    冰鳶不由喃喃念道，心中有些亂，卻想到茗曦的存在而稍稍定下心來。
    “的確，這裏離市場也是挺遠的，那老頭能來這裏嗎？”
    至此，她也感到了不對勁，猜想那楚月欽的暗衛定是把他丟醫館什麼地兒去了，可是這街道哪有醫館什麼的？
    這麼久了，或許那人不在醫館裏也說不定。
    難不成恢複正常了？
    她回想了片刻，很無奈的發現，那個老頭好像從頭到尾都是瘋瘋癲癲的，哪有正常過？
    誰知道他正常起來是什麼樣子？
    “我也不知道，氣息有些近了，不過他在移動，好在不快，追的上去。”冰鳶低聲說道。
    “是麼，天真的要黑了，一刻鍾便至，到時又是一遭麻煩了。”
    楚茗曦沒什麼感觸，但能通過隱隱約約的殘血之契關係，感覺到他微微焦躁的心情。於是她從唇中逸出一聲輕歎，似勸他似安慰自己堅定道，“找不到也沒有關係，世上之大，不是僅此一處，也許你感知錯誤了也不一定……我會替你找到的！”
    楚茗曦也不是平白無故地懷疑冰鳶的，但在這司鳳大陸上，連隨遇而安的她都暫且適應不下來，也難免感官與信念還留存在那個世界的初生冰鳶會錯認了。
    “哦。”
    一個單音節的回應，冰鳶的聲音可以稱之為失落了，不過他還是想堅持下去，楚茗曦沒有拒絕，一切隨他任由。
    終於在一個拐角處停下，楚茗曦隻聽冰鳶激動道，“就是那邊了，我感覺得到那老頭的氣息十分絮亂虛弱，主人去吧……”
    眉微微一挑，楚茗曦到沒來得及琢磨他那話的意思，峰回路轉，一佝僂、衣衫襤褸的老人便印入眼簾。
    此時老乞丐靠倒在牆角裏，四處無人，角落陰暗，投下一層厚厚的陰影，在即將全黑的暮色下，這一片地域是無人問津。
    “齊概前輩？”
    十五歲的絕色少年湊過頭去，極其有禮貌地呼喚了老人曾經自報出來的姓名，順便在後麵多加了一個‘前輩’二字。
    說起來，沐雲和茗曦從來是尊老愛幼的，即使是這麼一個落魄的老乞丐，她依然是采用了敬稱。
    這也姑且算是一個優點吧……
    喚聲無人應，靜寂一片。
    涼風乍起，塵土微揚，掀起了小小一波便沉落下去。
    少年碎發微起，浮浮沉沉，不及那眸中光芒明滅不定。
    “冰鳶，他這是怎麼了？”她直起身子來，負風淡淡問道。
    “……可能是昏死過去了吧……”
    聲音有些不確定。
    “嗯？那你準備怎樣？”
    “這……”
    總不好趁人之危吧……
    “那把他就行再論吧……”
    看穿了他的想法，楚茗曦思索了一瞬，便說道：“你能把他弄醒嗎？”
    “我知道了。”
    於是冰鳶了然的聲音傳入耳，空氣輕微波動，再一側眸，便看到一襲藍印長袍的七八歲藍發藍眸男孩出現在她身邊。
    “你小心點，別讓人發現。”
    楚茗曦側過身去，沒有看他們，隻是一個人望著半黑的天幕被侵蝕，久久注視。
    片刻，冰鳶的聲音傳來——
    “主人，他怎麼醒不來啊？”
    聞聲，她轉過身，隻看著冰鳶一臉鬱悶的神色，束手無策。
    “他還有生命氣息嗎？”楚茗曦問道。
    “有，可是沒有半點波動，明明把靈力渡過去了嘛～”
    可以聽出冰鳶的聲音帶著絲絲委屈。
    “那你感應的那些東西在不在？”
    “在，可我不知道在哪……”
    冰鳶瞅了瞅老乞丐的身上各處，搖了搖頭。
    “那你打算怎麼辦？”
    若是身上沒有，那唯一的可能就隻有儲物袋什麼的了，但她著實沒有什麼經驗，識不出來。
    “我……”放過他？
    “罷了，冰鳶你不用擔心，我定會幫你找的的。既然這情況你也沒什麼主意，我們也至於動手偷東西吧？”
    轉瞬，眸子微微一閃，她便下了決定，說道。
    “哦，那隻有這樣了……”
    冰鳶很沮喪的應了下來。
    他們兩個起步回去，冰鳶還心疼地又往那邊瞥去一眼。
    初入夜，百家燈火紛紛齊綻，陰暗小巷也被照出幾縷光亮。
    他們走在巷上，四周靜寂無聲，初秋的絲絲陰寒侵入單薄的衣衫，好在穿得多，倒也沒有太冷。
    她瞥了眼旁邊一臉憂愁的冰鳶，出了聲，“你現在怎樣？”
    “嗯？”冰鳶一瞬間還沒明白她的意思，愣了片刻，才呐呐地說道，“主人關心了，現在也不急著找，我試著先調理調理。”
    她神色有異地呼出了口氣，奇怪地看了冰鳶一眼，扯了扯唇角。
    “回去吧……”
    “嗯。”
    冰鳶點了點頭，倏地化作銀光消失。
    她凝眸看著那藍色的衣影如幻，唇微啟，似是彎了彎一道淺弧，似笑非笑，隻被那暗寂的夜幕給覷了去。
    忽然，墨眉一顰，下意識的斂下睫去，眸色冷然一變——
    纏在腰間的玉佩不見了！
    那玉佩是專屬蘭拂皇室的信物，其質晶瑩剔透，觸之溫潤涼薄，出去之時，花汀將它係在身上，她也不甚在意……
    ——不過如今竟然丟了……
    她緩緩眯了眯長睫，撫上下頜，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來——
    以此情況看來，十有八九是被偷了。
    能讓冰鳶都沒有發現什麼情況，嗬，真是有趣了。
    “暗影。”
    楚茗曦似悠然閑適般出了一聲。
    聲音響起的同時，一道全身被黑衣包裹未露一絲縫隙的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麵前，單膝跪下——
    “殿下有何吩咐？”
    “先起來。”
    她似毫不驚訝地吩咐道，視線定定地盯著那隻露出的一雙如鷹般桀驁的暗眸，良久才收回視線。
    心中暗‘嘖’了一聲，麵上不露半點波瀾，她問，“先前可見一小賊偷我東西？”
    “是的。”
    暗影答得十分幹脆，一雙內斂而深沉的眸子直直地對上了她的眼。
    本以為她至少會慍怒，誰知那張絕色的容顏竟顯出幾分好笑的韻色來，隻聽她開口，“派人去追了嗎？”
    “……是。”
    暗影眸中快速地劃過了一絲微愕之色，隻不過很快便不著痕跡的掩飾了下去。
    “能追到嗎？”
    “定是能的。”
    “那就好，抓到之後帶回宮中待我處置吧。”
    她頓時‘哦’了一聲，隨即漫不經心地微微點頭，拂袖轉身，便欲回去。
    現在她可沒時間去關注那個小偷的下落與動機，一下午走了那麼久，還是有些倦怠的感覺，看來她應該好好強化一下身體了。
    “殿下。”
    身後暗影叫住了她。
    “什麼事？”茗曦側了側頭，挑眉問道。
    “這一路有三批殺手刺殺殿下，均被解決。”聲音清寒而低沉，想來暗影心中也是有那麼幾分對她這無理由‘閑逛’而不滿了。
    “我知道了，那真是多謝你們。”
    聞言她微微驚訝，遂很有改過之意地溫雅一笑，又幽然斂睫，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她自然明白暗影的不滿之意，要是沒了他們，自己絕對是招架不住的。雖然她看不透麵前這人是什麼實力，但最好她還是不要陽奉陰違得罪人，人家也是有驕傲的。
    她也當然看得出來男子對她的輕微不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何況她本來就不是這屋簷下的人呢？
    所以說，自己現在要做的，也隻能是明哲保身，在人前安安分分的。若是引起別人的注意，凡事的得拘束著幾分了。
    隻餘暗影一人在風中五味陳雜。
    她是什麼意思？
    瞧這語氣多麼隨意與漫不經心，隻是看她的表情倒不太像在敷衍他，隻是這位新主子做事也太欠缺考慮了……還是說她初生牛犢不怕虎，根本不把這些刺殺放在心上？
    暗影深深為此不解，沉思了一瞬便拋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隱匿了身形。
    他的使命隻是保護她而已，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