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朝離開這事兒是唐衍說的。
    唐衍的酒吧裏，DJ放著慢搖的曲子使勁兒煸情，非要將人心底裏最脆弱的那一點兒勾出來，讓人忍不住在這繽紛的夜裏找個伴兒互相舔舔傷口。
    唐衍說了，這是高朝吩附的，走了以後再告訴你，怕你一句話他就舍不得走了。
    冷小楠攢著杯子恨不得捏成稀巴爛，低聲的咆哮很快埋沒在音樂裏：“他不是說請病假的麼！這他媽請到美國去看病去啦！這二貨腦子有病吧！沒事兒幹嘛投奔萬惡的資本主義啊！”
    唐衍倒著酒抿了一口沒出聲，停頓了許久才開口：“小楠，不是我說你，這事兒不能怨胖子。你說，我們在一起多少年的兄弟了，你為了楊闖居然冤枉他，你叫他心裏怎麼好受？”
    “我說什麼了？我懷疑什麼了？我知道不是他幹的，那天我也要上車的，他肯定不會害我。”
    “小楠，我說實話，胖子喜歡你十年了，十年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要是個青春少年那你真是浪費了人家十年大好的青春，就算胖子是個爺們兒你也占這個座兒占得夠久了。”
    “別看胖子表麵臉皮厚得跟牆強似的，他在你的問題上特別經不起催殘。我倒覺得他離開你，也許能想明白，自己再去找個好女人或者好男人來疼。”
    冷小楠一時語塞，胖子是個死心眼兒，與其在自己這棵歪脖樹上吊死，不如去美帝尋求自己的第二春。
    可是這事兒也太突然了，這麼多年的兄弟就這樣散了。
    說實話，高朝就跟冷小楠的影子似的，平時不覺得，突然一消失了準能嚇你一跳。
    冷小楠怕麻煩，平日裏所有的雜事都是高總管一手打理，高朝本來是個挺粗的人，愣是為了冷小楠把心眼兒給磨細了。
    冷小楠跟其他行政的處不好關係，也是高朝在裏麵插科打諢的幫他化解，替他籠絡人心。
    冷小楠想起一句話，這些都不是人家欠你的，該給你做的，而他心甘情願為你做了這麼多年，你反而沒感覺了，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
    失落的情緒如潮水般襲擊了冷小楠的胸腔，他突然什麼話也不想說，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呆呆坐在高腳凳上。
    眼前是五光十色的吧台，他想起三個人上學那會兒，高朝也像個孩子王似的也算年級一霸。為了冷小楠，他跟校外劫了他的不良少年打了場惡戰，鼻青臉腫的還嗬嗬衝他傻笑。
    他當然知道高朝不是真心傻，隻是為了他心眼兒慈實，而那背光裏的笑容讓人心疼。
    前二十年裏冷小楠的感情完全沒開竇，對於高朝後來逮著機會就沒正經的表白已經有了相當的抵抗力，壓根兒就沒往心裏放。
    可惜感情這事兒，真不是講個誰先來後到就有用的。
    男人總想的是兩不相欠，女人總裝的是楚楚可憐，時間過得越久，這事兒越說不清楚，到最後已經沒有誰對誰錯，最後化成了一句往事不要再提。
    冷小楠腦子裏高朝猥瑣的笑容跟幻燈片兒似的一張張放過，越發鮮明，越發生動。
    這麼些年原本過得很單純，可自從遇到費苑清跟楊闖，一切就好像亂了套。
    冷小楠突然有一種厭惡的感覺，他想回到以前純真的年代，回到什麼都不用去想，專心做科研的歲月。
    那時候，高朝還樂嗬嗬地陪在身邊，生活單純得就像隻透明玻璃杯。他不用費盡心思去想，不用擔驚受怕，不會去困惑自己倒底對誰有沒有感情……
    “別想了。”唐衍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緣自會再相見吧，看開些，沒準兒等高朝這混蛋散完心了，想開了，能給咱們找個美國妞兒回來。”
    哼嗯，冷小楠也跟著笑了，將杯裏剩下的檸檬茶一飲而盡：“你知道他在哪兒，對吧？”
    “嗯，等他想通了，你也想通了，我再告訴你。”
    “不了，我等他自己死回來。”
    “也行。”
    “小楠，我還想跟你說個事兒。”
    “還有什麼事啊！你丫這嘴不是什麼潘多拉之盒吧？！”
    “不是，是這麼著，今天BOSS回來，召集了我們幾個開會，就在這樓上的會議廳，人怕是要到了……”
    “你BOSS是誰？”冷小楠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就看著唐衍的視線落在了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瞳孔隨之一縮：“別怪我沒提醒你，他就在你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