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5章 舊宅誰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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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連綿不絕地向前伸去,一眼看不到頭。山腳下有一個村莊,村子口一戶人家的房子新蓋不久,向陽的那麵牆刷得尤為平整。此時,有十多個大概八、九歲的孩子分成兩隊,兩隊的人靠牆排成一溜,大家將手籠在袖子裏、抱在胸前,一個挨著一個從兩邊往中間擠,嘴裏嘿嗬嘿嗬地叫著,被擠出來的人轉身又跑到隊尾,繼續向中央擠。
站在中間個頭最高的孩子突然跳出來,他身後的孩子收不住腳,一個挨著一個往前倒下,疊在一起,另一隊的孩子都哄笑起來。跌倒在地的孩子爬起來都向高個孩子追去,口中囔著:“二狗子,你好賴皮,下次不跟你‘擠油渣’了。”
二狗子笑著躲開,沒跑幾步卻收住笑聲停了下來。眾人順著望去,隻見一架馬車緩緩而來,趕車的是個灰衣老漢,縮著頭嘮叨個不停:“這路太難走了,虧了、虧了,這鬼天……”
馬車停下,從車上跳下一個藍衫青年,青年將手伸向車廂,一錦衣男子在青年的攙扶下從車廂裏緩緩鑽了出來,一綠衣女子扶著他一起下車。藍衫青年不理會老漢的嘮叨,向一眾孩子走來,問道:“小兄弟,這可是朱家村?”
二狗子搶先答道:“是的,你們找誰啊?有什麼事?”青年衝孩子們笑了笑,走回馬車前,向錦衣男子和綠衣女子道:“顏兄弟、歐陽妹子,我們到了。”
一行人正是朱自平、顏越和歐陽蘭,四天前,他們租了輛馬車,躲在車廂內出了六安州。半日後,趕車老漢向人打聽朱家村的方位,離了驛道,將車驅向一條小路。小路曲折難行,趕車老漢一路上叫苦不迭。
顏越取出十五兩銀子遞與趕車老漢:“這幾天確是讓老人家受苦了,銀兩請老丈收下。”趕車老漢也不客氣,收好銀兩,調轉車頭往回而去。
幾個膽大的孩子圍了過來,好奇地看著三人。二狗子看著歐陽蘭,傻笑起來:“姐姐是城裏來的吧?姐姐好漂亮。”朱自平問道:“你們知道朱誌家在哪裏嗎?”眾人茫然搖搖頭,朱自平忽地想起,爹爹離開這裏已經有二十多年,這些孩子當然不知道,便又問,“你們這些天可見過不認識的大叔?”眾人又都搖頭。
歐陽蘭道:“朱大哥,不如我們去村子中問問?”朱自平點了點頭,歐陽蘭扶著顏越,二狗子蹦蹦跳跳領著三人向村中走去。
沒走多遠,就聽有人叫問:“二狗子,你又在淘氣什麼?”一個穿著老羊皮襖、腰係皂條軟帶,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從屋裏走了出來。
二狗子嚷道:“爹,哪有啊,我帶這位漂亮姐姐來找人呢。”朱自平忙問:“大叔,請問你知道朱誌家嗎?”
“朱……誌?”那中年人怔了半天,目光盯著朱自平,又看了看顏越和歐陽蘭,“你們是什麼人?”歐陽蘭應道:“這位大叔,我們是陪朱大哥來尋他爹爹的。”
“朱大哥……爹爹……”那中年人看著朱自平,“你可叫朱自平?”朱自平一躬身子:“正是,你怎麼知道?你是?”
“真是平兒!你的名字還是我起的呢,‘人平不語,水平不流’……這麼多年,我、我還以為你早已不在人世了……”中年人一把抱住朱自平,哽咽不已,一會似又想起什麼,拉著朱自平向屋裏急急走去,悄聲道,“平兒,快跟我進屋去。”
進了屋,中年人仔細打量著朱自平,含淚歎道:“真像你爹,平兒,你爹呢?”“我爹沒事,你是?”
“孩子,我是你二叔朱向啊……你爹出事那年,我聽到村子那頭喊殺聲,循著聲音找去,隻見你娘和哥哥、姐姐三人已經被人殺害,你爹和你不知去向。這山村遠離官府,我知道報官也無人來管,下葬了三人,心裏難過之極,不知道你爹到底惹了什麼厲害人物。之後好幾年,村子裏還常有人來此,聽說尋找什麼神器。唉,這荒山野嶺的,哪來什麼神器……平兒,你爹他還好罷?”
“二叔,我聽爹說過你……我爹還好,怎麼他沒來這裏?”“沒有啊,他什麼時候來的?……不過這山路不好走,可能路上耽擱了,再等幾天看罷。你們是在我這裏歇下,還是到家裏看看?”“二叔,我想去家裏看看。”
三人在朱向的帶領下,來到村子那頭,隻見一座三間青石基的草屋,甚是簡陋,大門也是緊鎖著。朱自平扭斷了門鎖,推開門,一陣灰塵撲麵而來。朱向仍是眼中含淚:“這屋子,我竟然鎖了二十一年,平時我也不忍進來。”
歐陽蘭找到一把靠在門邊的掃帚,清掃起來。朱自平在屋子裏走了一圈,然後問道:“二叔,你能不能找三床被子來?我們要在這裏住幾天。”朱向點了點頭:“我一會就去找,平兒,我帶你去墳上祭拜。”
村後的山坡上,有處一大二小的墳,朱自平跪在大墳前,淚如泉湧:“娘,平兒雖然不記得你的相貌,但這麼多年來,我經常問爹爹你在哪裏,可每次問爹,他總是忍淚含悲……孩兒現在已經知道你屈死在那些人手中,我一定要為你報仇……娘,孩子來看你了,你能聽到我的話嗎?”連連磕頭,趴在地上久久不願立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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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朱誌正在青陽縣的慕善鎮。慕善鎮(今廟前鎮)位於青陽縣之西,九華山北麓,向南望去可見九華山奇峰峭拔淩空。這些日子朱誌從銅陵縣一路過來,錢袋所剩不多,傍晚找了一家簡陋的客棧住下。
離客棧不遠有一家麵館,朱誌走了進去,掏出三十文要了碗麵條,麵館裏的人不多,賣麵的老漢坐在門口唉聲歎氣:“現在的和尚都怪,居然不吃素麵了。”朱誌心裏一動,問道:“老人家,和尚怎麼怪了?”
“誰不說呢,這幾天一撥一撥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和尚,對我這麵館看都不看一眼,剛才倒是有一個小和尚,我還以為是來吃麵的,哪知道瞄了一眼就走了,唉……”
老漢正說著,就見一個大概十五六歲,清清瘦瘦,身穿黑色緇衣的小和尚急急從門前跑了過來,身體一折便跳進屋裏,貓腰躲進朱誌的桌子底下。桌子本就低矮又鋪著一張台布,小和尚躲在裏麵倒不易被發現。
功夫不大,有三人大步走在門口,都身穿褐色緇衣,三人張望了一下,其中一人說道:“怪了,那小子躲哪兒去了?”
“不會是躲進這麵館裏了吧?”掃視一周,又道,“不在這裏,可能是躲前麵去了,快追!”
不一會,小和尚將頭悄悄探出來,向朱誌問道:“他們走了?”見朱誌點頭,小和尚準備鑽出,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去,似是自言自語,“還是再等等,這些西九華的和尚很可惡。”
朱誌聞聽不覺對小和尚生出好感,低頭道:“小師父,不用害怕,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朱誌出門看了看外麵,見四下無人,將小和尚叫了出來。
剛出門沒幾步,就見暗處走出三個褐色緇衣的和尚,嘿嘿笑道:“小和尚,這次看你還往哪裏跑?”小和尚見勢不妙,趕緊掏出一疊物件扔到地下:“還給你們好了!”拔腿便跑。早有兩個和尚攔住去路,一把揪住他,隻見小和尚兩腿亂蹬,嚷著:“放開我、快放開我。我師父一會來了肯定不會饒你們……”
“放了他!”卻是朱誌冷冷的聲音。邊上和尚一怔,揮拳擊來,朱誌側身讓過,同時左腳踢出,和尚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呼痛不已,那兩個和尚已經顧不得小和尚,衝了過來。朱誌不等他們靠近,已經一個前躍飛起,雙腿蹬向兩人,“砰、砰”兩人飛出多遠,差點砸中小和尚。
小和尚已經爬起來,上前一拉朱誌:“大叔,快逃,他們人多。”二人快速逃向暗處,見無人追來,朱誌問道:“小師父,那些和尚為什麼要找你?”
“大叔,別叫我小師父,叫我道楓就好。這些西九華的和尚,最近也不知來了多少人,我師父讓我在這裏盯著,注意他們的行蹤。剛才我乘三人不備,偷了他們的度牒,卻被發現了。”頓了頓,又道,“西宗想搶奪我東宗的九色蓮花,不是作夢嗎?”
朱誌問道:“什麼九色蓮花?”小和尚眼睛轉了轉:“看你還像是個好人,又救了我。不過我告訴你也不要緊,已經很多人都知道了。”
原來,佛經記載,地藏王菩薩在禪修期間曾夢到一個大湖,湖中盛開的蓮花呈九色,大放異彩,因此稱為九色蓮花。二個月前,九華山的天台、十王、蓮華、天柱等九峰突然全都發出淡淡的色彩,有人傳出五月初九,山上將有九色蓮花出世。
九華西宗也早早聽到風聲,西宗宗主廣淨方丈認為此花乃是九華宗的聖物,而且作用神異,不能讓東宗獨享,便早早派人前往東九華守候。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東宗自然不甘被他人圖謀,雖是自信東宗弟子人數逾萬,不懼別人來搶。
隻是見青陽縣生人漸多且亂相叢生,料想五月初九那天,必然會招致更多麻煩,倒也不敢大意,派出許多弟子下山察探,嚴加防範。這小和尚道楓便是派出弟子之一,他跟著那三個和尚,見他們口出狂言,便悄悄偷了他們的度牒,度牒是僧人的身份證明,沒有度牒進出城門若是遇到官府盤查會有不小的麻煩。
朱誌聽完,覺得這小和尚很有意思,問道:“小師父,那你現在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