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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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地上扔著一堆沾著血衣服。
如果除去這堆衣服屬於錢多多這個事實。
“多多……”錢藥蹲下身,顫抖著手撿起一隻小鞋子,又猛的起身掀開那鍋蓋。
鍋裏湯水不清冽,上頭浮著一層黃白的油膩物,偶爾還有幾個煮沸的熱泡冒上來,帶起幾根黑色的細絲。
錢藥怔住了,莊青青小心翼翼的挪過去,拿起灶台上放著的鍋勺進鍋裏撈了一下。
那黑色的所在物一下子浮了上來。
也許這是後來才被放進去的,並沒有像之前那些肉一樣被煮得爛熟。
這顆腦袋還算完整,臉部浮出水麵,五官還清晰可辨。
莊青青捂住嘴,轉身衝出廚房嘔吐起來。
錢藥眼睛都紅了,不知道是悲傷還是憤怒,他隻順手就拿起來剁板上的刀,“你這個惡魔!”
外頭的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但看到錢藥拿著刀一副氣勢洶洶要殺掉胡歸的樣子,應閑和龍炎還是挺身而出阻攔。
胡歸後退了幾步和他們保持距離。
“我一定要殺了他!!你怎麼能這樣做?!”錢藥聲音哽咽,一時來了勁,應閑和龍炎居然沒能製住他。
眼看那刀就要砍上胡歸,胡歸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視線從錢藥身上往下一放,錢藥也不知怎了,雙腿自己絆住了自己,摔倒在地。
應閑馬上上前將刀從地上撿著拿住,而龍炎則壓製住了錢藥。
“你先冷靜一下,別衝動。”應閑道。
錢藥哪裏聽得進去,怒瞪著胡歸漫罵,邊又奮力掙紮。
龍炎道,“弄根繩子來。”
葉飛平時雖然很混,但這種場麵還是被唬得有點呆愣,聽到龍炎這麼說,馬上從自己包裏找出一卷登山繩遞過去,並幫助龍炎把錢藥給五花大綁的捆了個牢牢實實。
但錢藥仍是不肯安靜,龍炎就拖著他到了樓梯口,又拿繩子繞了幾圈,將他固定在樓梯的扶欄上。
似乎嫌他吵,又找了毛巾把他嘴巴塞住。
幹完這一係列事,龍炎才站起來,看向胡歸道,“你不解釋一下?”
胡歸適才就一直站在原來的位置,看著龍炎把錢藥製服再捆綁。“解釋什麼?”
龍炎不置可否,繞過餐桌走進廚房,站在灶台前看著鍋裏的東西,伸手在鼻子底下抵了抵,然後捂著嘴立馬將鍋蓋蓋了回去。
他自認行事凶狠,但在這種時候想也不會動手將一個小孩子殺掉充饑。
他走出去看著胡歸,那眼神有幾分探究。
葉飛還有門口邊扶著莊青青,邊幫她拍著背。
姚遠也想進廚房看看,卻讓龍炎給攔住了,“好不容易吃飽,你還是別看了。”
胡歸笑了笑,“可不是,要是沒有這頓晚餐,你們可很快就要死了。凶手又不是隻有我,你們不都是?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是在救你們。”
他一直以來很少和他們說話,但大家都看出來他對錢多多很和善,為人也應不差,實在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
見無人接話,胡歸又道,“沒事了?那我上樓睡覺去了。”他特意的繞了下圈子,在經過龍炎身邊時停下腳步,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我很想念昨晚,你呢?今天還敢上來嗎?”問完這兩句,他見龍炎眉頭皺起,便有些肆意的笑出聲來,再利落轉身走上樓梯。
胡歸上樓後沒有回之前睡覺的臥室,倒是進了另一間房。
那房裏全是雜物,他們曾經進來過,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就出去了。
胡歸很直接的走到一個角落,挪開幾件物品後扶起一架三角梯,然後把它支撐在這房間靠門的牆邊。
他爬了上去,手頂著天花板一用勁,就聽見喀嚓一聲。
原來那處有一個開口,隻是光線昏暗,實在很難看出來。
剛看到這屋子時,他們就覺得這房屋應該有閣樓,隻是一直沒有見過入口,何況又不是從事建築這一業,實在不熟悉構造,下意識認為這農屋可能是沒有閣樓。
胡歸從三角梯架爬上那個開口,微小的一聲砰,大概60瓦的燈泡自行亮了起來。
上方是三角傾斜的屋頂,這兒確實就是閣樓。
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幾個木箱,以及一麵鏡子。
看桌子上放著的幾個首飾盒、木梳之類,可以猜想這裏曾經住了一個女人。
胡歸徑自走到那掛著的圓形鏡子麵前,側過臉,手碰上還沒消腫的臉頰按了按,無聲笑著,過了會,他又直直的盯著鏡子裏的人。
“你真可憐。”他道。
這一夜沒有任何人上樓,他們都在樓下客廳擠著。
龍炎手裏拿著最後一根煙,沒有點上火。
莊青青見入了夜,一直緊張兮兮的望著窗外,又不時看著四周,更多的注意力則放在耳朵上,聆聽著樓上的動靜。
但是樓上很安靜,除了上半夜偶爾有腳步聲之外,並沒有什麼異常。
時間仍然在流逝,並沒有因為他們的枯坐而延長這個夜晚。若覺得難熬也隻是心理作用,就如同莊青青。她被餓了兩天,好不容易能吃到東西,卻又吐了出來。
她睡得並不安穩,一大早就被細微的動靜驚醒。
她看見胡歸從二樓走下來,他一手扶著樓梯,一手揉著眼睛,臉上神情惺忪,若不是昨晚的事情,莊青青會覺得這個看起來還沒清醒的男人很可愛。
但是她現在隻覺得恐怖。他穿著一件陳舊的白色對襟褂衫,或者說是唐裝,褲子是黑色的,腳上踩著雙布鞋。臉上已經消腫,隻留下烏青的痕跡,看起來活脫脫就是從民國時代走出來的人。
莊青青看著他走進了廚房,她馬上伸手去搖葉飛。
胡歸拿木舀從水缸裏舀了勺水出來,倒進碗中,再拿出便攜式的牙膏牙刷洗漱。
他麵對著廚房的小窗戶,沒有完全睜開的眼睛看著外麵,牙膏清爽的味道刺激了他,使得他逐漸清醒過來。
手握著牙刷在嘴裏刷動的動作逐漸停下,胡歸有些僵硬的轉頭看向地麵。
地上沾血的衣服仍然堆在那裏,分明的竄入他的瞳孔,幾個畫麵驀然從他腦海閃過。
喉節不受控的上下滑動,使得他將嘴裏的泡沫吞咽了下去。
胡歸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快速轉回頭,眼睛睜得很大,將牙刷緩慢從嘴裏拿出來,鼻翼翕合,低下頭看著灶台。
水是前幾日他在大掃除時一次性裝上的,又因為要煮麵,他將灶台也清理了出來。但胡歸記得很清楚,他並沒有動這邊的大口鍋。
那鍋蓋沒有蓋嚴實,一股異味從裏頭傳來,胡歸伸手用牙刷頂著手柄,將鍋蓋一點一點移開。
錢多多的頭就浮在上麵,泡了一整晚,已有些浮腫。這小孩的眼珠子已經凹陷進去,眼眶裏因此聚積了很多油穢物。
胡歸一時連呼吸都止住了,手裏的碗掉地上,發出摔碎的聲響。
這聲響驚了他,他轉身衝出廚房,剛沒跑幾步,就看見被綁在樓梯口的錢藥。
其餘幾個人都已經醒了,他們看著胡歸,胡歸驚惶的看著他們。
他唇瓣蠕了蠕,好不容易才發出聲,“你們……把多多……”胡歸發現他們隻是看著自己,而且眼神越來越奇怪。
胡歸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雙手輕微性痙攣,他無所適從的低頭抓著自己衣擺,才發現穿的衣服並不是自己的。
他覺得自己不太正常,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症狀加重了,就如同醫生說的,會開始失去記憶,自己做過的事情無法想起來。
呼嗬——呼嗬——胡歸的呼吸聲又急又重,就好像一個人喘不過氣一樣。
應閑見他情況好像不太對,便站了起來。
胡歸退後幾步,轉身跑過錢藥身邊回到樓上。
他匆忙進房,從包裏翻找出藥瓶,似乎手抖得太厲害,倒出的藥粒好幾顆都散落到地上。胡歸兌著水一股腦兒的把藥塞進嘴裏吞咽下去,可狀況卻好不了多少,他身上冒出很多冷汗,蜷縮著靠坐在矮櫃與床輔組成的直角裏。
胡歸腦海裏不斷的閃現一些畫麵,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多。
他看見自己主動跨坐到龍炎身上,他看見自己用手掐死了錢多多,他看見自己拿著刀將那小孩肢解。
胡歸雙手交疊的放在膝蓋上,手指不安的相互摳弄,指甲挖破皮膚,留下細碎滲血的傷口。
他無所適從,恐慌,害怕,焦躁,很多種情緒疊加在一塊,而且尋找不到渲泄口,隻能累積得越來越多。他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極快的轉移著,視線從左再到右的重複,卻沒敢轉動頭部。
他覺得可能是藥吃得不夠,才會這樣緊張著,於是伸手將床沿的背包扯下來,探到入口去摸索著。
手指不經意間碰觸到冰涼的硬物,胡歸動作停頓了下,緩慢的將那東西緊握到手中。
他的喘息仍然急促,臉色依舊蒼白,但僵硬的臉部肌肉卻逐漸放鬆下來,甚至在嘴邊帶出一彎微弧。
那是一把便攜式多功能小刀,野外露營時很多人會帶著,有各種各樣的用法。
胡歸的手從包裏縮回,手裏頭抓著那把折疊的刀,銀色的不鏽鋼材質像鏡子一樣倒映出他的臉。
樓下的那幾個人卻正因胡歸剛才的反應而陷入沉思中。
莊青青說話還帶著哭音,“我們走吧……我快受不了了。不然,不然你們把胡歸也綁起來,我怕他什麼時候把我們全殺了怎麼辦?”
“走哪?要是能離開這鬼地方,誰願意待在這裏。”葉飛不像莊青青那樣富有想像力,但多少他們是情侶,有時候也會陪著莊青青看電影,似乎真有很多片子都用這種表麵看起來無害的精神病患者是凶手,將一幹人等屠殺的題材。
應閑默不作聲站了好一會,往樓上走去。
龍炎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神色不定,最終沒有跟著上去。
樓上的房門虛掩著,應閑剛推開了門,便被裏麵的情景嚇到了。
胡歸渾身都是傷口,血液早滲透了衣褲,他微微低著頭,口中念念有詞,手裏正握著一把小刀,好像沒有痛覺一樣不斷在自己身上割劃出見血的傷口。
應閑愣了會才聽清,他不是在說話,而像是在唱歌,那調子很耳熟,就如同那夜聽到的戲曲一樣。
“我在此……千百年等候……等緣來,再相逢…哪怕…到時,你已是白首……”雖然胡歸好像感覺不到痛,但這傷到底還是在他身上,他這聲音有些顫抖,斷斷續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