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了嗎？陛下將五皇子帶回了他的寢殿……”
    臨近傍晚，皇宮的大宴會廳裏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眾人齊聚一堂，參加皇帝陛下為易敏大公及各省總督準備的歡迎晚宴，五年一度的春殷祭典即將來臨，但顯然，人麼感興趣的話題卻並不是這個。
    “什麼？！陛下要親自養育五皇子……”
    “森林女神在上，原諒我孤陋寡聞，請問這個五皇子是何許人也？”
    “陛下將五皇子帶回了他的寢殿？你說笑的吧。”
    “我聽說五皇子病了，而且病得不輕，連大醫者鄒召都束手無策。”
    “這事千真萬確，陛下的確將五皇子帶回了他的寢宮，看樣子是要親自照顧他一些日子，你看，陛下並不像傳說中那麼不近人情。”
    “啊，是禁衛軍總管蒼翎大人，蒼翎大人您好！”
    “蒼翎大人您好，聽說陛下將五皇子帶回了清涼殿，陛下要做什麼呢？還有這事都是真的嗎？”
    “蒼翎大人……”
    禁衛總管蒼翎糾纏不過，隻得停下腳步，矜持的說道：“各位大人，你們知道春殷祭典在即，這幾天我都在神殿呆著，進行祭典的準備工作，你們看，關於陛下以及五皇子的近況，我知道的不比你們多。”
    離蒼翎等人不遠處，一名衣著華麗、身材矮胖、看去有六十歲或者更長的男人有些不屑的收回了目光。“一群土老帽！”他嘴中低聲咕噥著，從侍者手中端過一杯色澤金黃的液體，飲了一口，“等等！”他叫住侍者道，“這是什麼東西？”
    “是麥芽酒配百香果汁，曲奇大人。”侍者恭敬的答道。
    “我說怎麼這麼甜，有啤酒嗎？”
    “有的……啊沒了，大人，請您稍等，小人這就去為您取來。”
    “快去快去！”曲奇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擺了擺手。
    三十多年前，他要跟人說起，日後的某一天，他將站在皇宮的大宴會廳裏，參加皇帝陛下舉辦的宮廷宴會，準會笑掉人家的大牙。那時，他還隻是邊區行省裏一名毫不起眼的芝麻小吏，說起皇宮、陛下、王子、公主之類的詞語，於他就像鏡中花水中月一般遙遠的存在。那年春天，他有幸被行省總督選中，押送一批織物進都，無意中聽得一個消息說，宮中的胡妃娘娘正在為她六歲的兒子即當時的皇十五子甄選侍女——這侍女也不是一般的侍女，因是從各處官宦之家選出的管家小姐，她們平時除了陪同王子一同讀書進學外，將來還極有可能成為王子的侍妾，進而為妃。他正好有一幼女與王子年歲相仿，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提交了一個申請，不想雀屏得中。他喜不迭忙將幼女送進了宮：他隻是邊區行省裏的一芝麻小官，自然也不可能明白胡妃母子當時在宮中的處境。後來十五皇子去了蒼彌之森。等到再有女兒消息時，十五皇子已經成了大乾最尊貴的皇帝陛下，他的女兒也成了瑤妃娘娘。他喜得屁滾尿流。陛下雖說對他的後宮不大上心，到底還是把他召到了都城曦城，封了個不高不低的虛銜，俸祿頗豐。這些年他上下活動，終於為他的兒子謀了個監察使的差事，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昨日早餐後不久，與他素無往來且有“帝國錢袋子”之稱的首席財政官多林大人突然蒞臨府上，說是請國丈曲奇大人為他“分憂”，“代為管理曦城周圍的三座傳送陣”。此後，每個通過傳送陣進出曦城的人需得向他繳納五個銀葉的管理費，而每日通過傳送陣出入曦城的人何止上萬——他一下子被這從天而降的好處砸暈了，要不是知道多林是個無利不早起且從不做無用功的人，他指不定會以為財政官大人這是在跟他開玩笑呢。他狂喜中帶著惶惑接待了財政官大人，晚間就得到消息說，皇帝陛下對他的外孫子青睞有加，把五皇子帶回了他的清涼殿就近撫養。
    這一來他的背也直了，氣也粗了，看誰都覺得高人一等了。世人皆知陛下厭惡小孩得緊，他之前有過四個孩子，從來都視之為無物，隻在幾位王子長大並顯露出才華後，才像旁人一樣的給予了關注，因而這詭異的、對五皇子兀然而至的親近寵信，也就顯得格外的不一般了。
    “指不定陛下會把五皇子立為皇太子哩！”他想，“而我曲奇，就是皇太子的外祖父，唯一的外祖父！”
    侍者端來了啤酒，他就著漸漸熱烈的氣氛美美的喝了幾口。
    “啊，曲奇大人……”
    不時有人前來搭話，言語中帶著說不出的討好與試探，曲奇倒沒有高興到失去分寸，隻說陛下帶走了五皇子，至於說陛下此舉的用意，那真是隻有天上的諸神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