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小姐與蘇家公子之初識倒也算不得梁子，隻是杜家小姐想到隨後於鄉嶺城中的幾次偶遇，沒了麵具的這廝麵上裝得一副“姑娘貴姓，在下與姑娘不熟”之嘴臉倒深深是傷害了杜家小姐的一腔熱情。待得日後杜家小姐從小言孤本中了悟以身相許之意時，更是少不得夜深人靜時碎叨上幾句惡語。不過，杜家小姐一十二歲被鬼差拒於鬼門之外時，便也不再糾結此事，隻想一心尋得有情郎，喜結連理塑段佳話，但這心裏終還是厭上了那蘇家公子。這廂暫且不表。
    話說董家公子自從於胡嘉鎮巧遇上杜家小姐的婢女小紫之後，整個人便不複往昔的意氣風發，此時董家公子正坐於臥室方桌一角，耷拉著腦袋，對側身倚於窗旁不知為何笑態妍極的蘇家公子訴著苦水，“家母於董某尚且年幼之時便常與董某說，姑娘貴在矜持貴在溫婉貴在含蓄，這樣的女子成親之後才會是夫家的助力，夫妻間相敬如賓，在家相夫教子，才是為婦之道。董某原本也是此等想法，想著若是成年禮畢，定也要尋家門當戶對之閨秀女眷結段家母所言的錦繡之緣。前幾日家母頂著羸弱身子托媒人尋了段好姻緣，說的是張員外家的三小姐，去年七巧節上隨著友人一道倒是有幸見過一麵，當真是如家母所說溫婉可人小家碧玉，董某心下也是有著幾分歡愉。隻是今日於此地見了小紫姑娘，便又覺有些愧疚與遺憾。想來小紫姑娘如此習性定是不願予人作妾的，可董某對小紫姑娘又著實喜歡得緊，但若是娶作正妻，家母定是不允。此時此景，令人實是不知如何是好。”
    “董家公子倒是孝順得緊，”蘇家公子掃了董家公子一眼，便又把視線定於窗外，“既是董家公子之家事，在下倒也不便多言，隻是想來若是董家夫人允了小紫姑娘作正，隻怕小紫姑娘也是不願的。”
    “那董某該如何是好？”董家公子以手遮麵，聽了此言更是心焦情愁，“想來蘇家公子是沒得如此煩惱之事，董某曾聽聞公子弱冠之日寧川城被眾家女眷擠得水泄不通，說媒隊伍更是聲勢浩大，場麵蔚為壯觀。”
    “董家公子莫要說笑，若是當年真如傳聞一般，何以在下至今仍舊身單影隻。”蘇家公子笑著說道。
    “蘇家公子可曾有過中意之人？”董家公子一時八卦興起，倒是忘了己之憂愁。
    “中意之人？”蘇家公子似是聽得一則極有趣的笑話般，笑得稍顯失態，隨後蘇家公子扭過頭看向董家公子，眉眼斂了笑，“董家公子又是由何得出自個而喜歡小紫姑娘的呢？若說年輕貌美，這世間比之小紫姑娘姿質佳者想來定也是不少。若說性格習性，在下從旁觀之小紫姑娘倒也不似溫婉可人嫻雅文靜之人。若說趣味愛好，董家公子口中的聽書，小紫姑娘必是不及那位小橙姑娘來得稀罕。”
    “這……在下倒也說不出個所以來。”董家公子被蘇家公子問懵了，一時也答不上話來。
    “董家公子對那劉員外家的三小姐，莫不也是喜歡得緊？”訴家公子問完便懶懶打了個哈欠，麵容不知因窗外何景染上幾分笑意，“想來董家公子也是喜歡劉家三小姐的，隻不過許是更稀罕小紫姑娘，無奈平日裏見麵的機會委實太少，這思念定也是同那距離一般，越遠便是越情切。在下倒是不懂董家公子所愁為何，如今近水樓台先得月，本該是歡喜激動應有所行動之時，怎地會於此處與在下閑話白白浪費了此等機會。”
    “董某倒是也有此想，隻是方才聽小橙姑娘說起，這杜家小姐似是欲往懷仁山麓，想來迦殤與懷仁南轅北轍，所以才有董某這般頹廢之言。”董家公子頗為無奈地搖搖頭，一雙飽含希冀的眼睛望著蘇家公子。
    “懷仁山麓？”蘇家公子無聲嗤笑，收了看向窗外之視線，似是自言自語，“這杜家小姐倒也真是有心。”
    “蘇家公子？”董家公子心急如焚，見這廂的蘇家公子一臉朦朧笑意，不免催了催。
    “董公子可知，非常時期需非常手段，若想抱得美人歸，必是要劈上幾路荊棘，翻過幾座險嶺才可。姑娘們雖是嘴上說著最是鍾情文人俠士英雄浪客，但終歸離不了，男子不壞女子不愛之千古定律，董家公子不如琢磨琢磨如何於風流且不下流這條路上贏得女眷芳心，也好過如此自哀自憐，白白錯失了此等天賜良機。”蘇家公子說著舒展筋骨走回床榻。
    董家公子聽得蘇家公子之言，起初有些茫然懵懂，隨後神情一驚，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一陣慌亂地跑出房間，不知去了何處。
    “如今公子倒是輕車熟路得很，隻是到頭來還是苦了我家公子。”一道清脆婉轉的女子聲音，帶著笑意於房間裏驀地響起。
    “鶯兒幾日不見倒是越發美豔動人了，來，坐到公子身邊來。”蘇家公子坐於床沿，衝站在窗旁的少女拍了拍身側位置。
    “公子平日盡是敗壞我家公子名聲，今日又來調戲鶯兒，待鶯兒回去後，定是要告知我家公子。”少女鶯兒，撲閃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櫻唇可愛地撅起，似嗔似笑，模樣可人。
    “鶯兒怎知是在下敗壞了你家公子之名聲，而不是你家公子敗壞了在下之名聲？”蘇家公子說著側身躺到床上，單手支著下頜，聲音夾雜幾分委屈，“原本是幾件極簡單的事情，不知為何到了你家公子手中便生出這許多事來，若不是在下回身補救及時，想來此時你家公子定也偷不到半分清閑，隻是苦了在下到頭來盡是為他人作嫁衣。鶯兒說是也不是？”
    “公子這話說得忒地是沒了良心，我家公子為了公子當初一言，拖著病弱的身子為公子四處奔波，公子這廂不感激涕林，但是怨念眾多，倒枉費了我家公子引公子為知己。”鶯兒說著，不由不滿地瞪了蘇家公子一眼，言語憤懣。
    “你家公子倒是精明得緊，派鶯兒來在下跟前發牢騷，你家公子知在下平日最是受不得女子眼淚難過，無論鶯兒說了何話，倒也是叫在下生不起氣來，無法挖苦責怪於鶯兒。”蘇家公子無奈歎氣，“你家公子既讓鶯兒來此予在下提醒，在下倒也曉得你家公子之心思。當日之話在下既是應了你家公子，便斷斷是沒得反悔之意，隻是你家公子也需曉得此間風險，及早擇了良木才是正途。在下難得見上鶯兒一次，不若說些在下關心之事可好？”
    “公子想要知道甚事？”鶯兒忽閃著大眼睛茫然問道。
    “想來鶯兒已近及笄，不知可有婚配，在下有一友人，弱冠之年，家中殷實……”蘇家公子說著躲開襲到麵上之茶杯，捏於手中把玩，“鶯兒這般可是在害羞？”
    “公子這般輕佻，隻可惜了這極好的模樣，內裏卻都是稻草，想來佳人終是難尋。”鶯兒說完衝蘇家公子做了個鬼臉，便身手矯捷地躍窗而出，失了蹤影。
    “如人飲水，又何須外人知曉。”蘇家公子平躺在床上，盯著床頂，若有所思。
    “董家公子，你方才之言，小姐許是沒有聽清楚，董家公子的意思可是董家公子覺得自個兒本身過於正直不阿實為才俊，但為了近水樓台擄獲芳心，便想將自個兒變得不太才俊才好，但如今放眼身旁除了小姐竟找不到不才俊的熟識之人，遂現下便想請教於小姐，如何能夠變得不太才俊，又是如何以不太才俊之姿抱得美人歸的？”杜家小姐被身後小橙率先一步搶去了手中之茶杯以及方桌之上的茶壺，一時手頭無物，隻得盯著眼前一臉真誠無知的董家公子，話一出口便帶上了股咬牙切齒之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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