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隻道是尋常 第十八章 白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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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已說起初識董家少爺那段梁子,杜家小姐便自認與蘇家公子的初識許是也該說上一二。
若說如今的蘇家公子於杜家小姐的眼中有多麼的麵目可憎獐頭鼠目,那八年之前的蘇家公子於杜家小姐的眼中就有多麼的豐神俊朗恍若天人。
正月十五,時值上元。
杜家小家那時較如今要圓潤上些許,被趙姨娘抱在懷裏,張牙舞爪地同自己手中的棉花糖纏鬥許久,最終敗下掙來,揚著胖嘟嘟的臉撅著小嘴讓姨娘給擦粘著的糖絲。
趙姨娘嘴上一連叫了幾聲“小祖宗”,哭笑不得地從懷中掏出帕子,小心地擦淨杜家小姐的臉蛋。見“小祖宗”又瞄上了景玉莊前的冰糖葫蘆,忙邁開自己肥短的雙腿,抱緊杜家小姐便跑了過去。
鄉嶺城中處處彩燈高懸,火紅燈籠貫連長街,各酒肆食鋪門前也掛了精致彩燈。行人大多也手提小巧彩燈,白蓮牡丹脫兔猛虎……不勝枚舉。
趙姨娘放下杜家小姐,挑了一串粒大糖多的冰糖葫蘆塞到杜家小姐手中,分了些許精神正笑著掏錢給小販,扭過頭便見自家小姐咬著糖葫蘆,隨著人流快速消失於眼前。急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抓住小販之衣領便是一陣狂搖,麵上表情泫然若泣。
杜家小姐此後幾年一直在想,如若那時她沒有手上那串粒大糖多的冰糖葫蘆,想來她同這蘇家公子斷斷也是不會有甚幹係。彼時的杜家小姐靠在景玉莊一尊石獅子身後,吃著糖葫蘆看著不遠處正自淩亂的趙姨娘,實是困惑得緊。杜家小姐心忖道,莫不是娘親這個月的月錢暗中克扣了趙姨娘,往日裏就算是成堆的棉花糖、成山的冰糖葫蘆也沒見著趙姨娘如此癲狂。一時心下不由得責怪了月錢管事幾句。
那時的杜家小姐還甚是純良,小言孤本尚不知為何物,餘光瞥見景玉莊的門前站著位一身白衣的少年,頭上戴著猛虎麵具,雙手反剪背於身後,雖是未見廬山麵目,但長身玉立氣質天成倒也引了不少女眷駐足。
杜家小姐立於石獅之後,本就離著白衣少年不遠,彼時她低頭吐了冰糖葫蘆裏的籽兒,吸了吸鼻子,耳邊聽得漸進的鼓點聲,便瞅見街角一頭遊龍後隨一頭彩獅翻騰而來,人聲鼎沸。
杜家小姐瞅著身前眾人神情愉悅,不知賞了何景,一時小孩性起,扔了手中食物,便要往石獅子上爬,無奈技藝有限,鼓聲臨近仍舊無果,便扭頭竄上景玉莊台階,來到門前扶著門框腳踩門檻,隻見不遠處人群圍繞的空地上亮著三五火把,幾位大漢從外圍技藝高強地耍著火把,不時贏得眾人喝彩,裏圍幾人舉著遊龍各部,奔騰咆哮,猶似活物,其後的彩獅眨眼搖頭蹬前躍後,活靈活現。杜家小姐一時激動,便也隨著人聲將將吼了聲“好”。
身側一聲嗤笑,混在嘈雜的人聲中本該掩埋無蹤,隻可惜兩人離得較近,倒被杜家小姐聽了去,一時赧顏。杜家小姐如今每每想來也覺那時羞赧甚是驚奇,隻因這一十四年來能令杜家小姐實覺羞愧之事屈指可數,想來當時情景,杜家小姐自認是青春年幼懵懂無知心地純良之因,而後每每做了甚是羞愧之事,定是要憶起當日,好生感歎一番。
言歸正傳。
彼時,許是因著頭次被人嗤笑一時無法擺正心態,又或是因著注意對方麵具一時錯過熱鬧,不論因著何種緣由,尚且年幼的杜家小姐心裏便有些小小膈應。當下想起偷聽到的說書先生所說到的“陳俏躲了那趙公子摸上前來的一雙肥手,足尖輕點,柳腰一旋,端的是牡丹初綻翠綠吐蕊,隻聽得嬌聲一喝,眉目含嗔,纖足一抬,便狠狠向趙公子肩頭踹去,趙公子濁眼恍惚,待得從美色中喚回神智,人早已借著少女方才一踹之力道,將將撞壞二樓回廊木欄,墜入廳堂,哪裏還有半分翩翩之姿。”
彼時杜家小姐站在門檻上已然女俠附身,那白衣少年站在門內,兩人所隔不過一臂距離,杜家小姐未及細想便一個扭身向對方撲去,半空中將將抬了腳,落地時單腳一晃,身子一歪,抬起的腳沒來得及招呼到白衣少年身上,便先一個猛子紮到地上,對著人家少年行了大禮。
若說開始由著對方的嗤笑而赧顏的杜家小姐是純良可愛的幼稚女童,那在第二聲嗤笑響起之時猛地熱血燃燒的杜家小姐便是展露本性牙尖嘴利的不世魔童轉世。
“莫不是以為此等模樣便叫人看不清你禽獸的本性,忒地是沒有自知之明。”杜家小姐想起娘親夜裏嬌聲嗬斥爹爹的話,此時從地上慢慢爬起,稚音說完,揚腿給了白衣少年一腳,便邁著小短腿想圓潤地逃跑。
“主子……”景玉莊內一聲音響起,然後戛然而止。杜家小姐好奇心起扭頭之際便失了先機,逃跑未遂被人先一步抓了後領,拖了回去。杜家小姐看著抓住她衣領的白衣少年帶著又一聲嗤笑,緩緩蹲下身來,虎頭麵具後一雙墨黑的眸子帶著笑意,一手拉扯著她的臉蛋,聲音清淺:“你這丫頭倒是有趣,但可知有些話卻是不能亂說的。”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在下二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杜家小姐仰著頭小小年紀家裏爹疼娘寵哪裏曉得何為害怕,她彼時邊說邊快速伸出手,打掉了白衣少年臉上的虎頭麵具。
杜家小姐沒來得及會會對方的廬山真麵目,便被一雙微涼的手遮了眼,隻聽得耳邊響起快速的關門聲,以及在日後知曉的刀劍出鞘的刺耳聲。
“許管家這是要做甚?”少年仍舊遮著杜家小姐之眼,聲音帶著笑意,“今日上元,莫不是要見血不成?”
“公子,這街上……”管家不知怎地又住了嘴,杜家小姐不悅地扒拉著幾下少年之手,無果後,便摸上對方白衣下擺好一番蹂躪。
“我既以蘇景之身份來此處,定也是要以蘇景之身份離開,許管家莫要自作聰明為好。”少年話落,手便離了杜家小姐之臉,而虎頭麵具不知何時又重回到了少年臉上,惹得杜家小姐手上一緊,將將扯歪了少年外衫。
“這白衣確實讓人看來平添了幾分惱意,”白衣少年垂首瞥了眼衣衫下擺,杜家小姐隻覺手臂一麻,便鬆了手中白衫。
“丫頭可知,你剛才打落麵具之時,在下卻是救了你一命。”白衣少年說到這裏不禁笑了。
“你若是要我以身相許,大約怕是不成。”杜家小姐彼時還不知何為以身相許,隻是聽說書先生講得多了,便也記在了心上,想來大凡被人救下性命之公子小姐均是要以身相許才是正途。
“為何?”白衣少年似乎來了興致。
“娘親常說,姑娘家在外莫不可失了矜持亦不可過於矜持,太隨便的姑娘無人憐惜,不隨便的姑娘孤芳自賞乏人問津,而隨便起來不似姑娘的姑娘又過於生猛未免令人不消。而以身相許也是要分上個三六九等。上等:英雄救美。中等:見義勇為。下等:多管閑事。娘親說,這雖說的是同件事,卻是有三種不同之結果。如今我還尚未能分清這以身相許該歸為何類,怕是要在等上些時候,待問了娘親,在給你答複。”杜家小姐想起娘親之話,皺著眉頭說道。
“哦,那需多長時日?”白衣少年問道。
杜家小姐仰頭苦思之時,一青衫老者緩步走到白衣少年身側不知小聲說了甚事,喚來白衣少年的一聲輕歎,“即使如此,便去準備。”
待老者離開,白衣少年這才又笑著摸摸杜家小姐的額頭,“你這丫頭倒是有趣得緊,隻可惜……”
杜家小姐尚未來得及表態,卻見少年搖了搖頭,打開景玉莊之大門一個閃神便消失於茫茫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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