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隻道是尋常  第七章 清風寺遊(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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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正當空,林間之清爽滲進絲絲燥熱之夏潮,杜家小姐掏出懷中繡鞋又接過小紫於路上撿得的另隻,套上腳後便提著裙擺招呼二人一路又向那位於山頂的清風寺走去。
    話說遭遇混亂事件的林家小姐等人,已披頭散發周身汙穢不堪且一路怪叫著下了山,小橙小紫先前因著離眾人稍遠僥幸逃得此劫,後又尋著山間自家小姐落下之繡鞋總算又尋得了正主。隻是正主稍微有些古怪,衣裳髒汙滴水頭發歪亂夾草,模樣雖是比之小橙小紫要好上些許,但以小姐之標準來看,卻實是有違禮儀妝容之繩準。
    小橙私以為自家小姐此時種種實乃今日林間受驚所至,想那平日裏來,自家小姐雖是廣收佛經累於案牘,但十有八九卻是為得偷梁換柱匿藏話本子之用,偶爾倒也墊墊不穩當的桌椅疊疊紙鶴作無聊消遣之選。至於今日清風寺之行,多是受得林家小姐之脅從不得已而為之,隻是小橙現下實是不明林家小姐等人都因著儀容失態之故飛快地下得山回了家,自家小姐卻是又怎地生了想法,非要上得清風寺不可。
    小紫心下倒是沒得想法,隻是仰首眺望遠處隱於林間的清風寺,緊隨於自家小姐身後之步伐不禁慢了下來。
    杜家小姐走在前邊,甚是不知身後兩仆所想所為,隻一手捂著胸口感覺心髒節奏平緩之跳動,腦海中突地便閃出話本子之上曾看到過的一段話來,“林家書生漫於竹林,天朗氣舒,冉風拂麵馨香彌散,正陶醉酣處,聞身後環佩相擊,叮琮作響,扭頭尋之,倏然花開,馥鬱花濃,淺步徐行處牡丹露齒含春情,低首斂眉間解語輕笑飄娉婷。正道是風流才俊俏家郎,心擂戰鼓意難摒,魂牽夢縈嬋娟傍,好事將近慕姻緣。”杜家小姐混亂想得此處,先前竟是也有了如那林家書生所見般,群花綻現妍麗嫣然之覺,鼓皮震撼聲響激蕩之感,一時喜憂參半,慌亂無措。
    白衣佳人之容顏杜家小姐雖是未曾瞅見,但那雙白玉素手卻是令杜家小姐思之甚久。個中緣由杜家小姐心中早是深刻於心,此時回憶卻是無端又添閑愁。捂住胸口之手沒得放下,心中想得春去秋來四季變化歲月荏苒倒是眉間眼角嘴畔都不禁染上幾多哀寥。杜家小姐平素沒得如此多愁善感,隻道是往昔記憶由著那抹白影不免勾得杜家小姐心中隱秘,不說盡道不明卻是又不得聲張。杜家小姐搖首暗笑,卻是沒得再亂想。
    清風寺隱於山頂竹林茂密參木環繞之處,鍾聲滌蕩曲徑通幽,現下不知是少了林家小姐等人之緣故,還是正值午餐時段僧人用餐未畢,寺內香客冷落煙火輕薄,杜家小姐倚著寺門,於門檻一側稍作歇息,抬頭擦汗間卻是見著先前山間偶遇的青青姑娘此時正從佛堂內緩步走出,而身後還跟著位青年才俊,此才俊衣著鮮亮,雙手環胸,麵露譏諷之態,眼含輕蔑之意。杜家小姐瞅著那才俊周身一寒,待要起身扭頭躲避逃竄卻是無奈為時已晚。
    “在下還道是何人?如此蓬頭垢麵衣衫淩亂惡氣撲鼻之鄉野村婦,早兒在下就應該想到會是咱們杜家的杜二小姐才對,難怪今兒早上在下一起床便發現自個兒比平時多掉得三根頭發,原倒是征兆來著。”才俊掃了眼不遠處麵容僵硬的杜家小姐,扭過頭給了身側青青姑娘一記迷人之笑容,“青青姑娘跑著下山又跑著上山,臉不紅氣不喘可見身體狀況卻是甚好,雖說就姑娘之身份而言,整天追著男人跑這種事算不得是多麼的傷風敗俗,但未免還有損花樓頭牌之名聲,再者這種極講技巧極講手段之事也是要有個願不願意之分,在下瞅著那騎著高頭大白馬揚得姑娘一臉塵土之翩翩佳人便是不願意之一,而玉樹臨風如在下便是那不願意之二,姑娘聽得在下一言,要時時謹記頭牌之矜持,莫要為了那唐家少爺的一腳丫子便自降身價,毀了在這一行裏的名聲才好。”
    青青姑娘聽到最後臉色蠟黃,嘴唇哆嗦不止,紅著眼睛腳下一動扭身便向山下跑去。
    小橙和小紫隨後緩慢走近寺門口,見青青姑娘捂著臉一路嗚咽著離去,不禁探頭向門內一望後,忙又躲得一旁濃密的草叢之中,借著其間縫隙看著自家小姐僵硬佝僂之身影,卻是哀歎不止。鄉嶺城百裏之內誰人不知曲非曲公子的嘴堪稱鄉嶺三絕之一,遇人殺人,遇神殺人,曲公子過去寸草不生,城內百姓無不聞風喪膽,夜間嚇唬孩童快快睡覺的話都已從再不睡覺會被老虎叼去,變成再不睡覺會被曲毒舌擄去。自家小姐曾經就得吃多少毒蛇喝多少毒藥才能有如曲公子這般之毒舌進行過探討,隻是最終未果。
    “在下今兒早上起來想著來上山走走許會遇到些值得高興之事,之後果真便是在上山之路上見得一群大家小姐們奔跑跳躍尖叫著亂作一團,當時之心情倒甚是歡愉不假,但令在下最是愉悅之事還是見得一坨惡色之物順得山路翻滾著來到在下腳邊,後又被在下一腳踹進草叢而後又是一番翻滾著下了山此事。”曲家公子說著眉峰一挑,上下打量杜家小姐,“聽聞這些日子清風寺中倒是暫住了位絕色佳人,引得無數思春少女前來焚香祈願,最好是能借此一睹佳人風采,在下瞅著杜家小姐這般風塵仆仆之勢,倒像是於前來途中冠壓群雄過關斬將博得頭籌,隻不過杜家小姐雖是這般煞費苦心看來定是要芳心落空了。那位佳人早些時候已是騎著高頭白馬離了清風寺,如今不知行蹤也不知去向。”
    杜家小姐沒得理睬曲家公子,白衣佳人之事,杜家小姐思過即忘,卻是也沒過多在此事之上盤桓,若問得杜家小姐終是因著何事上到這清風寺中,杜家小姐卻是一時又沒得頭緒。時隔兩年,杜家小姐心忖,諸多之事卻是再沒得先時模樣,而現下諸多之事卻也是從未順心為之,隻得暗自惆悵,卻是沒留得曲家公子絲毫契機。
    曲公子清著嗓子,看著杜家小姐神情渙散之雙目,“杜家小姐如此看來倒甚是沮喪,該不會真是為得那位絕色佳人而來?像杜家小姐這般五短身材,衣著搭配混亂,長相普通掉渣,性格糟糕徹底,不賢惠不賢淑不賢良之最佳人選,不如還是放得人家佳人一馬為好,雖是聽說杜家小姐終日幻想著早日結婚生子,但姻緣之事卻是不宜太操之過急為好,以免誤了人家才俊大好之錦繡前程。”
    杜家小姐倒覺這其實是個陷阱,如果自個兒不開口的話,曲公子可能會覺得無趣而提前結束話題,而如果自個兒開口的話,曲公子便會喋喋不休把人狠勁貶到塵埃裏去,但杜家小姐又想萬一情況恰恰相反呢,自個兒若是不開口曲公子會不會一直貶下去?想到這兒杜家小姐不禁有些小小之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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