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修改章節 第019章 中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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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中元(下)
‘咚——’落地一聲,呼延宏帶宋景淵和狐狸翻過了宋家高牆。
“謝大哥。快些把葫蘆也接過來吧。”宋景淵懷抱狐狸,淡淡一笑。
呼延宏點了下頭便翩然翻了回去,宋景淵向後退了兩步,托著狐狸的手動了動。
低頭看去,狐狸已然被自己吵醒,手下摸到了狐狸腹部更溫暖更柔軟的毛發。心有感觸,真是溫暖啊。
突然之間心生眷戀,宋景淵忍不住提起狐狸,平靜的將臉貼在狐狸溫暖柔軟的腹部,讓臉感受那種溫柔,鼻端也是狐狸溫熱溫暖的味道。真安心。
平日裏,宋景淵雖與狐狸親近,卻也頂多是用手蹂躪狐狸的耳朵,撫摸狐狸腹部被捂暖的柔軟細毛,整張臉貼到狐狸腹部是絕對沒有的事。
高傲的狐狸不喜歡人類如此無禮的冒犯,頓時炸了毛,四肢不安分的想要脫離宋景淵。
感到狐狸的抗拒,宋景淵微擰著眉心抬起了頭,卻沒想頸後一隻狐狸爪擦身而過。
怔愣後是微微刺痛的感覺,宋景淵有些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又是一聲腳尖著地的輕響,宋景淵從刺痛的感覺中回神,狐狸已經安靜了,呼延宏也帶著葫蘆翻了過來。
“公子?”
宋景淵微微一笑,“今日淩雲寺道場設有孤魂陰鼎,咱們可以先去買些紙錢,然後祭拜一番吧。”
“孤魂陰鼎是何物?”呼延宏不解道。
宋景淵不疾不徐的托了托狐狸,說道:“孤魂陰鼎是給孤魂野鬼燒供奉的地方,讓他們感受陽間溫暖的地方。”
呼延宏了然點頭。
懷裏的狐狸眼神歉疚,眉前倆撮毛又擰在了一起,安靜下來後,看著甚是惹人憐。
宋景淵笑著搓了搓它的耳朵。
狐狸借著宋景淵手臂,倆隻前爪搭在宋景淵的肩上,鼻尖碰到了被狐狸爪劃到的地方。
霎時刺痛,宋景淵皺眉激靈地抖了一下。
呼延宏關心道:“怎麼了嗎?”
宋景淵扯開一個笑容,“沒事。”
葫蘆看狐狸不再攢著,拉長了身子支在宋景淵身前,大眼睛亮晶晶地跑到宋景淵身旁,伸手摸狐狸背脊上的毛。
狐狸不願,打著尾巴欲拍開葫蘆的手。
宋景淵笑著握住了葫蘆的手,半開玩笑道:“小心哦,他會咬人的。”
葫蘆眼中有些懵懂和瑟縮。
突然感覺頸後一瞬的溫熱,宋景淵狐疑又震驚。
葫蘆揪著宋景淵的衣袖正在向上看狐狸的腦袋,見狐狸動作,高興地咧著嘴笑說,“公子,小狐狸舔你了哦。”
宋景淵忙揪下扒在他肩上的爪子,將狐狸放到地上。
“咱們快些走吧。”宋景淵對二人說。
剛轉身走了兩步,就聽‘咦——’的一聲,宋景淵不解止步回頭,就看呼延宏正盯著自己的後頸。
宋景淵笑著解釋,“不小心被撓了一下,沒甚大事。”
呼延宏走近,綠眼在那道劃痕上掃視,提醒道:“這可不是撓了一下,已經出血了。”
宋景淵一笑,“無礙的。”
呼延宏搖頭,說了句,“你的衣裳汙了。”
宋景淵鬱悶了。
眯著眼危險的看進狐狸仍在自責的眼睛,宋景淵語氣不善道:“狐狸,回去給我洗衣裳!”
好吧,呼延宏算是拿這位找不著重點的景淵小兄弟沒轍了。
葫蘆本就個小,此時聞言踮著腳才看到宋景淵後麵腫起又流血的皮膚,眼中憂色問宋景淵,“公子,葫蘆去找雲兒姐姐取藥吧。”
宋景淵出言製止,“咱們可是逃出來的,要是回去,可就出不來了。”
葫蘆擰眉糾結。
三個男人,誰也沒有帶布絹的習慣,宋景淵不甚在意道:“沒事,咱們先走,路上就結上了。”
呼延宏覺確實不是何非要救治的傷,便隨他了。
從後園小巷出來,又穿了幾個彎曲的巷子,幾人才到了人氣鼎盛的朱雀大路。
此時時候尚早,但也有趕早的小販擺了攤子賣河燈,不過擺的最多的還是冥幣紙錢。原本賣鈴鐺風車的,今日都收了攤子,畢竟誰也不想在中元這天找忌諱。
沿看街邊,也有送(賣)供奉的,供奉除了冥幣紙錢,更重要的是陰間香火,所以這天的也是各種香氣彌漫。
臨曲人信佛信道都有,大家都盡心的侍奉家中亡靈,在選香方麵也更在意一些。畢竟死這是大。
且看街邊沿請的,有佛家檀香,香氣很重,雖助入靜,卻非道教人士所喜。有些人家專供道教用香,白茅香、沉香、青木香、太真天香,竟多達百種,講究頗多。
臨曲佛道共生,惟有中元這日會聚集一地,招魂歸故裏,作法講禪,好不熱鬧。
今年,便是淩雲寺。
呼延宏沒見過趙朝的中元節,所以看得很有意趣。雖然他們胡人也有祭奠死者的節日,卻沒有如此大的供香之地,和專為孤魂野鬼所設的孤魂陰鼎。
路上正看得熱鬧,突然一聲厲罵和委屈的哭聲傳到幾人耳中。路人多有駐足觀望,確是一婦人彎腰揪住一布衣女娃,臉上厲色,邊打邊罵,“誰讓你撿的!?誰讓你撿的!?快扔了!”喝罵著還用手去掰女娃的緊攥著的手。
那女娃咧著嘴大哭,哇哇的淚珠子不住的湧出,委屈的眉毛擰在一起,耳朵都紅了。張著嘴吐不出完整的話,模模糊糊地能聽出在一聲聲叫娘。
葫蘆手揪著宋景淵的衣袖,攥的很緊。
呼延宏問:“那女人是那女娃的娘?”
宋景淵遙望了一眼,看有人上去勸,那女人又從那女娃手中掰出了一枚銅錢,憤恨的扔到地上,有些了然。
點了下頭,宋景淵道:“是了。是那女娃的娘呢。”
呼延宏喟歎道:“何事竟打的這樣狠。”
宋景淵隨意一笑,解釋道:“那女人打的對。你看,旁的人也沒有指指點點說那女人的。”
呼延宏不解,“這是何理?”
宋景淵不再看那邊,朝呼延宏笑道,“這是中元習俗。那女娃怕是撿了中元這日的錢,不吉利啊不吉利。”
見呼延宏還是不解,宋景淵接著道:“大哥可知陰親一說?”
“姻親?”
宋景淵見他誤會,說道:“是‘陰曹地府’的‘陰’。”
呼延宏點頭。
“據說中元這日,陰家未嫁娶的人會在陽間扔下彩禮,也不過是個紅包或者碎銀錢,但是陽間有人撿了,這親也就定下了。過不了多久,那撿了銀錢的人就會發病或是橫死,與那陰家相會。”宋景淵說完,莞爾一笑,看了呼延宏一眼。
呼延宏有些難以置信,綠色的眼珠又回身去瞄那越來越遠的母女,然後說道:“此事為真?”
宋景淵笑的意味深長,背著手向前走,神秘莫測般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呼延宏在身後搖頭。
葫蘆還拽著宋景淵的衣袖,大眼睛濃黑晶亮,對身後的呼延宏說道:“宏大叔,公子說的是真的。娘也這樣說過。”
宋景淵住了步子。
“葫蘆的娘在哪裏?”宋景淵問。
葫蘆想了想,“爹說,娘去了很遠的地方。”
宋景淵摸了摸他的頭,低聲問:“有多遠?”
葫蘆低下了頭,臉色有些恐懼,“像阿花那樣遠。”
“阿花?阿花是誰?”宋景淵蹲了下來。
“阿花,變成了骷髏,爹說,娘也和阿花一樣了。”
宋景淵抱了抱葫蘆,“那今天咱們找葫蘆的娘親回來,好不好?”
葫蘆點了點頭。
三人一狐到淩雲寺時,可算清淨。也是,現在這個時辰,各家應是在祭奠先祖,不到暮色時分,這裏也不會開始作法事引魂歸的。
倒是有大師禪坐在尚顯空曠的講壇上,閉目誦經。
孤魂陰鼎裏香火起來不久,應是這裏的僧人先行燒了供奉。
宋景淵幾人在寺裏請了香和供奉,一人手中一把向鼎中擲去,葫蘆顯然很喜歡看火燃供奉,亮著大眼睛向火中送了半籃子。
幾人在講壇下靜坐聽了聽經,其實不過是曬曬太陽,索然無味後便出了淩雲寺。
剛過山門,就見一仙風道骨的老者迎麵走來,宋景淵見是熟人,笑著臉與老者見禮。
“妙真道長。”宋景淵見禮,身後呼延宏也朝來人拱了拱手。
老者麵容慈祥,白須白發宛若天上道君,一身道袍一把拂塵,行了道禮,“小道友近來可好?”
宋景淵麵容平淡若水,淺笑道:“還好。”
秒真慈目在幾人身上掃過,看到隱在幾人身後的狐狸後,搖頭一笑,對宋景淵道:“小道友可還記得貧道所言?”
宋景淵回道:“景淵謹記在心。”
妙真又看了看呼延宏,竟也江湖見禮,一笑與幾人相別。
宋景淵目送妙真遠去,心中不知為何隱隱一動。
呼延宏見妙真遠去,慨歎一聲,“趙朝真是人傑地靈,這老者怕非等閑。”
宋景淵麵色恭敬,說道:“妙真道長道行甚高,且武藝非凡,在趙朝江湖廟堂都不容小覷的。”
呼延宏點頭,“景淵小兄弟如何與之相識?”
宋景淵晃著袖子,素衫隨身而動,一步一步朝山門下去,“道長原為景淵算過一卦,景淵雖不入教,但妙真道長卻也與吾輩親近。也就相識了。”
呼延宏隨他向下而去,不時欣賞高山之上巍峨之貌,石階旁草木葳蕤之盛。
“景淵小兄弟不信道教?”
宋景淵後襟衫底略過一階階石台,耳邊碎發隨動向後揚了揚,“嗯……”像是思索言辭,須臾才道:“景淵取各教之於我可思之思,入不得任何一門一教,一切隨緣隨道便是了。”
呼延宏聽著宋景淵的理,大笑一聲,“景淵小兄弟是個隨性之人啊。”
宋景淵微不可聞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是嗎……”
低眉嘴邊淺淺苦笑,隨性一說,何其難也。
午時幾人又去了閑人樓,這次可算是平平靜靜享受了一次午餐。
微風拂動,吹過簷角的鈴鐺打出‘玎玲——’清澈之聲,又折到三層高閣之上吹拂那憑欄閑倚的少年。
何其相似的場景,何其熟悉的聲音,一聲聲堅持不懈的‘玎玲——’聲中總能喚起宋景淵心中心藏已久的那個夢。
那天柳岸,那天雨下,打過的落花,夕陽將下,扁舟緩行入畫,自己,在那時,見到身著白色錦衣之人,然後為何恍惚,為何那人竟幻成一隻狐。
宋景淵右手勾著一壇酒,做著夢中那個左旋右旋的動作,思緒斷斷續續,那個夢……
是真?抑或是假?
誰又能告訴他。
也罷。
宋景淵抬眸朝天一笑,突然仰首將壇中之酒大口飲盡,“噗通通——”是他用力丟下去砸出的水花在說話。
手背將唇邊殘酒抹去,宋景淵轉身,呼延宏正提著一壇酒走來,宋景淵清淺一笑,將後腰靠在欄杆之上,肆意感受夾雜香燼味道的湖風。
“大哥且來感受這裏的湖光山色吧。”宋景淵笑著邀請。
呼延宏見他喝完一壇之後眼中仍是一片清明,口齒清楚,暗想不知是酒力見長還是酒勁較低。
與宋景淵一同憑欄遠眺,呼延宏身形高大許多,隻得壓低身子一手支在欄杆之上。
“當真好景致。”呼延宏讚道。
宋景淵突然吃吃一笑,戲說,“此時,我想大哥應是彈劍而歌才是。”
呼延宏笑著搖頭,誰說沒醉,這便開始胡言了。
“哎……且吟且唱,嗬……不若咱們今晚走馬章台(涉足妓院)?”癡言醉語,醉了便是風流子,浪蕩子。
呼延宏厚實的大手朝宋景淵頭上毫不客氣的一拍。本就酒醉,宋景淵頓時是天旋地轉,忙抱住欄杆,還罵欄杆會跑動。
“唔……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宋浪子腦中嗡鳴一片,還不忘口中吳儂吟詞,留連妓館巧聞聲色。
“哎……”呼延宏也忍不住要對宋景淵搖頭了,這人嘛,癡言醉語,竟沒半點正經的。
宋景淵仍抱住欄杆當浮木,晃晃悠悠的臉上才慢慢顯出了醺然之色,眼睛死閉著,怕是睜不開了。
呼延宏不知如何是好,放了酒壇,葫蘆也趕快湊了過來,不過人小勢微,怕是幫不到什麼忙。
拽下不願放下‘浮木’的宋景淵,葫蘆見自家公子雙眼緊閉,不言不語,忙要去攙,誰知醉了的宋景淵如一灘軟泥,怎麼也架不住,葫蘆犯急。
呼延宏將其背在身後,宋景淵找到了厚實的地方就安安心心的沉過去了。
狐狸跟在三人身後,見宋景淵靠在呼延宏身後,心下有些怪異,暗想可能是自己被抱慣了。
顛顛地跟在三人身後,狐狸吸引了不少人注目,他顏色甚好,且為狐中極品,大家看的賞心悅目。
路上,葫蘆道:“還是將公子帶回府裏吧。”
呼延宏也是左右為難,最後決定去家客棧,再找些醒酒湯藥來。
旁人一通忙活,倒是清閑了宋景淵和狐狸。
狐狸心想今日子時要取宋景淵的精血,有了上次的經驗,自是不願他再睡去的。
窩在宋景淵身旁,狐狸見‘恩人’睡得眉目舒展,仿若夢中也笑,很是好奇。這人,睡著時倒是恬淡好看。
狐狸自己竟是不知,原來見宋景淵沒有妖族姿色,尚在萬念俱灰不情不願,這時,竟也會說了句恬淡好看。
突然想起宋景淵頸後的傷口,狐狸抬身站了起來,轉悠悠的遛到宋景淵的裏側,貼近一看,果然紅腫的翻了起來。這人,竟是沒有感覺的。
狐狸稍有自責,畢竟自己爪子劃出的傷口容易引起潰爛,但轉念一想,誰讓這輕薄貨不要臉的往他懷裏湊,哼了一聲,撇清了所有的責任。
怕宋景淵傷口潰爛,狐狸瞧了仔細,最後還是用舌頭舔了又舔,自傲的想,自己的口水可是千金不換的解毒水,便宜這人了。
傍晚時分,宋景淵將將酒醒,捏了捏腦袋,還有微微的頭痛。
中元這天,越近子時,狐狸越精神。
所以當宋景淵醒來時,狐狸第一個感應到,並且起身探了探頭。
宋景淵朝他一笑,兀自起身洗臉提神。
推開門來,不想呼延宏和葫蘆竟候在門外,想來自己醉的不省人事,將二人撂在閑人樓,宋景淵歉然道:“麻煩大哥了。”又摸了摸葫蘆的頭。
眼看暮色漸深,宋景淵醒來有了精神,對二人道:“不若我們到舟子湖去吧。原來未曾去過,想來應是熱鬧非凡的。”
呼延真是拿他無法,葫蘆聽宋景淵的,最後幾人在用過簡單的晚飯後就去了舟子湖。
天色漸暗,宋景淵怕狐狸走丟,便將其抱在懷裏,幾人穿街走巷過壯士橋,溜溜達達就到了舟子湖,打老遠便看見河中已有燈火。
走進了,才見真是萬燈爛湖間啊,粉色的花瓣裏幽幽昏黃的小燭,指引著三界幽魂縷縷回人間。
河燈上寫著想要召回的家人名字,舟子湖上舟子條條水中穿。
上元與中元都放燈,隻是上元放給心上人,中元放給思念之人,陰陽相隔便有了不同的習俗。
想覓得佳人,當於岸邊放燈;想引渡亡魂,當於湖中放燈。
所以,中元這日,晚上渡舟河中過,留一盞思念的燈,等待思念的人。
宋景淵家中親人健在,唯一遺憾的便是他出生後不久便去世的祖父,他見祖母惦念至深。想替祖母放一盞指引遠方的祖父。
“河燈河燈!三錢一盞,五錢兩盞,七錢三盞啊!”小販熱情的招呼著,身前生意不斷,正是人潮洶湧的時候。
十來人合著租了一條大舟,宋景淵也不問,拿了筆墨,三盞河燈付了銀錢便和呼延宏、葫蘆、狐狸一起上了舟。
旁有見宋景淵懷裏的狐狸,奇道:“這公子竟養了隻狐狸。”
【不行,還是沒寫到,真佩服自己拖拉的能力,哎,中元之夜咋就那麼難!!嗬嗬,望大家多多推薦支持!喜歡便收藏吧!抱拳!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