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中元（中）
    檀木雖小，但畢竟是精雕，半晚隻出了輪廓和狐狸討喜的小腦袋，宋景淵看著已經冒出耳朵的狐狸頭，眯眼一笑。
    半柱香後，燭台燈光已暗，宋景淵皺了皺眉用大拇指撫了撫小狐狸已經成型的嘴尖兒，不情不願地將其收到了錦盒中。
    中天明月滿，宋景淵抬頭看了看天色，扶著桌子緩緩站起，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抖了抖落在前襟的零星碎屑，眼前，狐狸依舊安然團在桌子上。
    “狐狸，回屋去吧。”宋景淵笑著點了點狐狸的鼻尖兒，就如點自己方才雕刻好的地方。
    吊梢眉目睜開，狐狸眼中迷蒙，缺少精元後它的精力比一般狐狸還不如。
    狐狸沒有動作，宋景淵便自行去洗漱更衣了。再出來看時，狐狸仍安然臥在涼桌上。
    搖了搖頭，留了門縫，宋景淵便去睡了。他知道，狐狸這幾日半夜都會出去。
    月光下，狐狸甩了甩尾巴，閉上了眼睛。
    *
    臨曲的中元算是很正式且肅穆的一天。
    這天，朝廷休沐，各家祭奠祖先，街上也會行人如織。
    上午，宋景淵難得的早起，打著哈欠整理好衣服拿了前幾日買的一百零八顆念珠出門直奔祖祠。
    宋家祖宗幾代商人起家，白手實幹，一步一步打出的基業，到了宋景淵父輩已經成了臨曲九府之一赫赫有名的宋家，其實大家都知道，要是沒有皇親的關係在那擺著。現在的臨曲便不是臨曲九府，而是八府。
    這是當今聖上唯一給他們的賞賜——淑寧的聘禮和皇子降生的千兩黃金白銀，創造烜赫一時的臨曲第九府。
    宋家祖祠裏住著宋家的老夫人。
    宋老夫人自老太爺死後一心向佛，在祖祠侍奉先輩，供奉菩薩，平日更是深居簡出，沒有大事，基本上足不出祠。
    宋景淵今日如此殷勤便是給宋老夫人送念珠的。
    即使帶著禮物，宋景淵仍舊惴惴不安。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敢在已開的大門邊輕敲。
    “祖母？”宋景淵試探的喊道。
    一個清冷又平和的聲音傳出，“來了便進來吧。”
    看，又是這樣。宋景淵腹議，祖母似乎對他從沒有過慈祥，一直冷冷清清，平平淡淡的。
    說來也怪，這位祖母疼大哥，喜歡二哥，唯獨對他不冷不熱，這也使得他對祖母總懷有敬畏之心，少了幾分孫輩該有的親昵。
    “祖母，明兒來看您了。”宋景淵盡量扯出些許微笑。
    “坐吧。”宋老夫人的聲音有些滄桑感，語調又清冷，熱不起宋景淵的心。
    宋景淵心下哀歎一聲，應聲坐下。不知道說什麼，心思卻如電。
    眉心微皺，心想，難道真如母親所言，是因為自己出生後不久祖父去世，才使祖母對自己冷淡異常嗎。
    搖了搖頭，不作他想。
    “在想何事。”
    宋景淵回神，“啊。嗯……明兒在外尋來一串念珠，想著祖母喜歡，就送來了。”說著，從袖中拿出錦盒遞與祖母。
    “明兒費心了。”說著卻無動作。
    宋景淵悻悻地放到了祖母身前的幾案上。
    祖母低眉閉目對著高台上的佛祖，虔誠的跪坐在蒲墊上，手上的念珠隨著她口中聽不清楚的喃喃低語轉動著。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苟的攏在一起，就像她的人一樣。
    宋景淵抬首仰視那尊並不大的貼金佛像，佛祖的麵目總帶著慈祥與寬容，微抬的嘴角和輕闔的眼像是真的照見五蘊皆空，尋得自在。
    真希望祖母也對他有這樣的笑。宋景淵心下祈願。
    在祖宗牌位前上了香。宋景淵輕語對祖母說，“那明兒便回去了。”
    又是無聲。
    出了祖祠，宋景淵如往來那些次一樣，滿心失落而歸。
    “小少爺？”是雲兒的聲音。
    宋景淵抬眸，“怎麼？”
    雲兒笑，“這時倒是少見小少爺出門。”
    宋景淵毫無心情道：“嗯。”
    雲兒見他低著眉目，一副失落受氣的模樣，關心道：“小少爺何事傷懷？”
    宋景淵唉聲歎氣，問道：“今日可還用去祖祠？”
    雲兒想了想，回道：“是要去的，夫人已經要備好了香燭祭品。小少爺怎麼問起這事兒？”
    宋景淵鼓著嘴，一副千般萬般不願的模樣，“雲兒，娘若要你叫我，就到我院中走一遭，再回去告訴娘，說我還睡著。”
    雲兒雖然聽慣了宋景淵的胡言胡語，此時還是忍不住的‘撲哧——’樂了出來，氣笑道：“小少爺這是說的什麼話。”
    宋景淵懇切回道：“真心話！”
    未待雲兒問清，一句話從二人身後冒出，“三弟在說什麼真心話？”
    宋景淵回身，麵前人人模人樣好衣裳，手裏還假模假樣的拿了把扇子呼扇，正是那位人模狗樣的宋家二少爺，宋景言。
    宋景淵於他有‘大仇’未報，自然更不待見，斜眼睨了一眼，見他身旁還站著蕭姨娘，隻得不情不願地喚道：“姨娘，二哥。”
    蕭姨娘叫了聲三少爺，笑語道：“三少爺臉色可不太好啊。”
    “謝姨娘關心。”
    宋景言挑著笑，“多日未見，二哥倒要和弟弟好好敘言幾句了。”
    蕭姨娘喚了雲兒，又和二人說了聲先去前廳，便施施然走了。
    見母親離開，宋景言便露出了狼尾巴，湊近兩步滿臉不正經的痞像，說道：“與弟弟幾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宋景淵平靜地看著他，然後又不懷好意的看了他一眼，瞬間氣運丹田，朝蕭姨娘的方向大喊：“姨娘！您兒子說要帶我去箐玉坊！！！”
    那邊沒走多遠的蕭姨娘聞言頓時回身，秀眉一擰，看向自家兒子的臉臉色不善。
    宋景言方聽宋景淵揚聲大喊便念糟糕，再一聽內容更是讓他哭笑不得，心說，這次自己是被整著了！
    咬牙切齒又啼笑皆非的表情混在宋景言的臉上甚是賞心悅目，宋景淵咧嘴得意一笑，心說，終於讓我給逮到了！
    宋景言視線去看自家母親，隻見自家母親一個警告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立馬打了個激靈，暗啐倒黴。
    待蕭姨娘走的不見人影後，宋景言才回頭看見宋景淵戲弄得意的眼神。
    隻見宋景淵甚是親昵的湊近宋景言，眯著眼，轉著一根手指，一字一頓道：“善、惡、到、頭、終、有、報！”
    然後又好哥倆似的拍了拍宋景言的肩膀，嬉笑道：“行了，您學著點兒。”
    言畢，便要瀟灑錯過身，方才陰翳已被此時的大仇得報拋到了九霄雲外。
    “哎……弟弟何以陷哥哥於不義。”宋景言拉住他的手臂，半真半假的說。
    抽了抽被扣住的胳膊，宋景淵不想和他糾纏，半真半假的威脅道：“哦，我好像還沒告訴娘親，說你要帶我去箐玉坊。”
    說完，感到臂上一鬆，宋景淵繼續走自己的路。身後宋景言搖頭無奈苦笑。
    其實宋景言知道，宋景淵不會說出去。雖然不知道從哪來的自信。
    “弟弟既然如此說了，哥哥定會守諾！”身後有人大喊。
    宋景淵身子一頓，未置可否的又走了。
    煩人啊——
    回到院中，宋景淵才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蕭姨娘和宋景言已經見過他了，再讓兒回去說自己還在睡，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哎——苦著臉，宋景淵雙手托腮窩在涼凳上思考‘良策’。
    突然靈光一閃，眼中一亮，視線飄向廂房，頓時笑得春光燦爛。
    這不有現成會翻牆的大俠嗎！打了個響指，宋景淵狀似輕盈的躍下涼凳，跑去拍呼延宏的房門。
    “大哥大哥！”
    呼延宏剛於飯廳吃完早點回來，此時進院，就聽見宋景淵興衝衝地拍門聲。
    “何事？”
    宋景淵回首見他，有些訝異，後又笑了起來，說道：“景淵有事麻煩大哥。”
    呼延宏笑道：“何事直言便是。”
    宋景淵笑著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然後說道：“大哥，臨曲的中元很有看頭，不若景淵帶你遊玩一番吧。”
    呼延宏道：“這算什麼麻煩。”
    不好意思的瞟了瞟房簷，猶豫著該不該說謊，宋景淵心中掙紮片刻，最後泄氣，商量道：“大哥可否幫景淵一個忙？”
    呼延宏綠色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緩緩開口道：“景淵小兄弟有何難事，我若能幫上自然勉力為之，不會借口托辭。”
    宋景淵霎時臉熱，擺手解釋道：“不是……就是我……”手忙腳亂的，最後趕緊壓下混亂的思緒，直接解釋道：“是景淵想溜出家門，苦於沒有出路，所以找大哥幫忙，絕無嫌大哥會托辭之說。”
    呼延宏聞言一笑，後道：“我聽府裏人說，今日會有大事，景淵小兄弟可要執意出門？”
    宋景淵聞言不著痕跡的苦笑一下，說道：“大事也不是景淵的大事，還是請大哥帶我出門吧。”
    二人說完，葫蘆也從院外回來，見二人喚道：“公子，宏大叔。”
    宋景淵看了看呼延宏，像是在問能否帶著葫蘆。呼延宏點頭。
    宋景淵於房中留字一封，見狐狸已回到床上呼呼睡了起來，本不想打擾，想了想，最後又抱在了懷裏。
    狐狸瞧了他一眼，又安心睡下了。
    【呃，好絮叨的一章啊。好吧，我承認我在逃避H，不過下一章是死活過不去了。望大家推薦，喜歡便收藏。故仁這裏先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