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你把車停在一間醫院的停車場裏。我知道這間醫院，是間名氣不錯的婦產醫院。電視上也有它的廣告。
    我隱隱約約感覺到即將要發生的事。我問你，誰的寶寶。
    你說，他的。兩個多月了，六月時發現的。在貴州上暈倒後醒來時老中醫說的。我回來後也去檢查過。的確有寶寶了。
    我伸手去摸你的肚子，平平的，根本感覺不出裏麵有了一個很小很小的生命。
    我問，他知道嗎？
    你搖頭，說，不知道。隻有我自己知道。你說完，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我們沉默地坐在車裏。車子外麵，有一家子正喜氣盈盈地準備離去。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裹著軟被的寶寶，滿臉幸福的笑。他的丈夫把行李提上車，然後體貼地為女人打開車門。女人吻了吻寶寶說著，寶寶，我們回家咯。然後低身坐進車裏。
    你看他們一手掩嘴而泣，一手撫著肚子，說著，寶寶，你來得不是時候。不是時候……
    我抱住你，我不知道這時候該怎麼安慰。學校沒教過，書上沒說，媽媽從小到大隻訓我們說，女孩不能隨便。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真的不知道。
    手術過後一個多小時你才醒來，我問還很痛麽。你淺笑著搖搖頭說還好。
    什麼還好，明明都痛得臉色發青，額頭飆冷汗，手摸著都是冰得很。
    血拿到了麽。你問我。我把一隻原本裝香水現在裝滿水的玻璃小瓶子放到你手中。你把它按在胸口，眼中含淚說，這個我第一個寶寶的身體。
    我說，我陪你殺了人。
    你看著我，眼角滑出淚，親愛的，所有罪都於我，與你無關。
    我擦掉淚說去叫護士來給你換藥水便出了病房。親愛的，請原諒我的不知所措。
    我給家裏打了電話說還要多玩幾天再回去。也跟阿政請幾天了假。在醫院躺了三天，你的身體恢複得不錯，你皺著眉頭說好討厭醫生裏消毒水的氣味。我知道你想出院，笑著把在醫院外麵代褒的補身子的母雞鴿子湯倒給你喝，說你趕緊把湯了身體養好了能開車了回去。你乖乖地把湯喝掉，笑嘻嘻地說，你開不就得了。你技術不比差，就差筆試和領證。就不怕被查？你抖抖肩，不以為然地說，你按好規則開好車不引交警注意就行了。聽了你這麼說，我也真信了。
    其實我也想早點回去，出來那麼久生怕爸媽懷疑，到時紙包不住火。結果待醫生來查房時，我問了醫生說你什麼時候能出院。醫生給你檢查了一下說你恢複得很快，明天便可以出院。第二天一早我便收拾好東西早早給你辦好了出院手續。醫生還在提醒著你出院後要注意營養和休息等等注意事項。你認真聽完道完謝，我們才真正地出院了。我一路開車，你一路睡覺。我開得很慢，你在車尾貼上“新手上路“，很多車不滿地衝我們響了響喇叭，然後一腳油猛過我們。你睡得很不安穩，剛閉上眼沒幾分鍾醒來看看又閉上眼。我看著你皺著眉頭，問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搖搖頭，開了包話梅塞了粒給我，自己才吃著閉上眼。本來兩三個鍾頭的車程，我足足開了五個鍾頭。中途我們在服務站的餐廳裏吃了頓飯。
    我媽早做好一大桌好吃的等著我們，可是你堅持回你自己的家。你說你現在的情況太嚇人了。把車開到你家，扶你上了樓我才坐公交回去。
    我騙我媽說你開車太累了，還說你的相機泡水了，照的照片全沒了。我媽信了，忙著找飯盒裝飯菜靚湯讓我給你送過去。
    那晚我在你家陪你。你喝著湯，喝著喝著就哭起來了。你說，有媽媽就是好。就算做了錯事被罵下也好啊。我買了很多清理幹淨母雞鴿子凍在你家冰箱裏，還有很多補血養身的藥材。我到麵包店去工作，起先阿政並沒察覺出，可過了幾天他突然問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
    我說沒有。
    阿政不信。可他也沒再問什麼。用可怕的欲把人看穿的眼神看了我好一會，才進了麵包房。我被看得虛脫。要騙過阿政比騙過我媽還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