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桃花得氣美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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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酉時,明月初上,淮城以南處,一條素以“鶯聲燕語、脂粉成行”著稱的花街上,已是彩燈懸掛,香風彌漫。
放眼望去,主行道上,蹄聲雜遝,翠蓋爭飛,彙成一條滾滾的洪流,向無盡遠處趕赴而去。
他們都不為別的花樓,隻為風月場中的金字招牌——玉春堂。
這些人中,有名人俠士,也有酸腐書生,有達官顯貴,也有落魄公卿,無不奔著惜君姑娘而來,就圖能見著傳說中的美人,喝上一碗她初次登台的開台酒。
不多時,玉春堂前便已車馬盈門,觀者如堵。
眾人紛紛下馬,簇擁著走進堂內。
離惜君姑娘正式登台還有約莫兩個時辰,大堂裏卻早已置辦好美酒盛饌,賓客們交相酬酢,談笑風生,臉上都是一副誌在必得的摸樣。堂下樂師歌吹雜作,一時細樂聲喧,說不盡的富貴風流。
酒足飯飽,忽聽一陣陣更鼓聲從堂外傳來,戌時終至。
伴隨著咚咚咚的更鼓聲響,兩輛馬車自長街深處並騎而來,坐在馬車上趕車的雲楓和冬青微微收韁,兩匹健馬同時昂首長嘶,在玉春堂前停住。
下了馬車的一眾人中,沐翛然和祁寒鈺當先而行,靈兒、雲楓以及步非、冬青各自跟隨其後。
沐翛然沒想到會在來的路上碰到祁寒鈺,他所居住的雲夢澤與鳳下樓,一則在西,一則在北,方位相左,何以剛出了樓正欲上車,便看見冬青駕著另一輛馬車從右邊街角穿出,緩緩行至一旁?
莫非是刻意繞道,隻為一路同行?這個念頭甫一冒出,就連向來淡定無波的沐翛然,也不禁微微動容。
祁寒鈺好像早就料到沐翛然也會應邀赴宴,語帶調侃,“沐公子這次來得倒挺準時。”
“此次不比上回,美人誠意相請,倘若失期,未免禮數不周了。”說著一並踏入大堂。
剛一進門,立時便有無數道目光向他們投射過來,或探究好奇,或驚豔欣羨,或嫉妒猜忌,不一而足。
隻見為首的兩名男子並肩而立,一個清秀絕俗,一個俊雅出塵,盡管氣質略有不同,卻俱是龍章鳳姿,儀表非凡。身後三男一女想必是他們的隨侍,男的眉端貌正,女的容色俏麗。
一行六人的出現,令原本喧鬧的大堂頓時安靜了下來。
幾天前鳳下樓的慶宴,在座不少賓客也都去捧過場,這時一眼便認出來,“是鳳下樓樓主和百代醫仙!”
此話一出,引起一片嘩然,正滿座周旋的老鴇桂媽媽聞言,立刻迎了上去,對著祁寒鈺福了福身,“久仰醫仙大名,今日得見公子,當真是三生有幸,”一臉諂媚的笑道,“奴家特地為公子預留了‘一個’二樓的雅座,不知公子是否賞臉移步入座?”“一個”兩字咬字極重,說話間,瞧也沒瞧站在祁寒鈺身邊的沐翛然,顯然是故意冷落。
說來這玉春堂,全靠桂媽媽經年苦心經營,才得以在酒樓林立、人煙輻輳的淮城立起金字招牌,誰能想到眼前年紀輕輕、膚光勝雪的男子,他所創建的鳳下樓僅在一年之間便譽滿全城,獨冠群樓?
在場眾人望向沐翛然的視線中,隱隱帶上了點看好戲的意味。卻見被冷遇對待的沐翛然,臉上非但沒有尷尬之色,也無怒意隱現,隻是神情淡淡的掠視四周,應是在尋一樓的空座。
而祁寒鈺對老鴇的一番殷勤逢迎更是置若罔聞,腳下分寸未移,他甚至看都沒看老鴇一眼,眼裏似乎隻有沐翛然一人,“沐公子若是不介意,請入席同坐。”
相似的話語,一樣的邀請,想起之前種種,沐翛然不由的在心裏輕笑,唇角揚起淡淡的弧度,微微點了點頭,“請。”
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桂媽媽專擅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本領,見兩位似乎有些私交,不便明裏得罪,正欲上前再說些什麼,眼前突然一道青色暗影劃過,隨後身體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待回過神來,隻見剛才還在自己麵前的兩人已走至宴席間一處坐下,而自己不知何時被退移到了一旁。
四名隨侍尾隨身後,其中一個少年在經過老鴇的時候,嘲弄的向她瞥了瞥,那眼神裏的意思分明是在說“你擋了路”。
桂媽媽像是被人當眾潑了一盆冷水,麵色有些難看。
一出小小的鬧劇就此收場,沒有多少人會去在意,眾客此時的焦點都聚在席台上。
一重以絹紗為麵的落地屏風張在席台中央,儼然將整個席台一分為二,台下左右各站了一位手持排簫的樂師。
有人已等得不耐煩了,催促道:“戌時到了,怎麼還不見惜君姑娘登台?”
他這句話剛說完,偌大的廳堂內霎時陷入一片黑暗。
緊接著吊掛在席台上方的琉璃懸燈乍然亮起,一道光束聚向席台的中心,屏風後麵,赫然映出一抹纖纖背影。
雲髻高聳,身穿長袖舞衣,纖腰如素,裙長曳地。
賓客頓時一陣騷嚷,夾雜著雀躍的興奮與期待。
便在此時,一縷低沉的簫聲散開在空氣裏,宛如平靜的湖麵倏地被投入一枚亂石,原本凝固不動的人體,忽然折腰右往,向左甩開長袖,然後一個擰身,長袖繞於身後,她人已背轉身來。
絹紗薄如蟬翼,幽暗的燈光下,清楚的勾勒出舞者精致柔媚的麵部輪廓,平遙古韻聲中,窈窕曼妙的身體開始款款舞動。
長袖不斷變換動作,時而當空飄舉,時而翻卷交橫,間忽一個淩空躍身,兩臂斜分舒展,輕若飛燕,翩若驚鴻。
腳尖觸地的一瞬間,纖步輕轉,就地幾個回旋,嫋嫋長袖隨之在她周身飄繞縈回。
忽地收了長袖,露出一雙纖纖玉手,優美的臂肌曲線在陰影中愈發擴張顯明。
一陣輕風掠過,帶動上方的琉璃燈微微晃動,屏風後麵的人影忽然背過身去,細軟的腰身如一條靈動的飛蛇,在搖晃的燈影中,不斷來回扭動。
台下是一片黑暗,一雙雙燃著欲望的灼灼眼神,死死盯著前方,似要穿過席台,在屏風上麵烙出個洞來。
此刻就連沐翛然也不禁暗暗歎佩,這個女子絕對不容小覷,在自己與觀眾之間隔開一重屏風,以燈為影,妖嬈而舞,如隔霧看花,朦朧縹緲;又借助風力,將紛亂的光影與扭動的腰身奇妙的扭絞在一起,呈現出一派夢靨般的迷幻氛圍,令人目眩神迷的同時,也被欲望支配奴役。
就在暈眩快要無法負荷的時候,扭身的動作突然變為折腰後傾,身體彎折的同時手臂向後抬起,長袖平飛甩出,掠過頭頸,在空中形成兩道飛虹,似長空出岫,嘭的疾落在屏麵上,發出一聲細微的輕響。
曲終舞歇,女子收袖起身,廳堂之內複又明亮。
眾人不由的屏住呼吸,緊緊的盯著那個人影從屏風後麵緩緩走出。
盡管對惜君姑娘的美豔早有所聞,此時見了仍不得不感歎:盛名之下無虛士。
眉似翠羽、眼橫秋山,容貌明豔無倫。一身脂紅色長袖舞衣,剪裁得體,質地輕盈柔軟,束腰一襲曳地長裙,隨著惜君姑娘冉冉走下台的步履,裙裾蜿蜒身後。
待走至席間,惜君輕輕提裙,微微曲了曲身,“盛蒙各位抬愛,抽空前來,惜君在此深表感謝。”語聲似鶯啼燕語,溫柔動人。
取過侍女遞來的酒杯,惜君對著在座賓客環舉了一周,最後在沐翛然那桌的方向停下,柔聲道:“今天是惜君初次登台的日子,這杯開台酒我先幹為敬。”說罷仰起脖頸,將杯中佳釀一口飲盡,沐翛然等人也舉杯回敬。
這舞也看了,酒也喝了,那接下來呢?自然是競拍美人,與之一度春宵。
方才的獨舞,看得在場賓客喉嚨發幹,尤其是那不斷扭動的腰身,極端惑人,眾人早被撩撥得心癢難耐,此時酒意上湧,隻覺欲火更熾。
大家摩拳擦掌,有人已不耐的嚷道:“開始競標吧,趕緊的,老子等不及啦!”說話的大漢從懷裏胡亂的掏出一疊銀票,啪的摔在桌上,“我出五百兩,夠不夠?不夠我再加五百兩!”
“我想這位官爺有些誤會,惜君先前在請帖上明白寫了是‘初次登台’,可沒說誰出的價碼高,誰便能競標得勝。”
“什麼?!”這無疑是一腔欲火被刷地澆熄,眾客不滿的道。
“奶奶的,剛腰扭得那麼凶,存心招人,突然說不競標了,耍老子?!”
惜君聞言眉眼間劃過一絲狠毒,極細微的表情依然被沐翛然盡收眼底,“我想這位官爺又誤會了,惜君沒說不競標,隻是競標的方式與以往不同。”看著眾人不解的表情,又繼續道:“實不相瞞,今天不僅是惜君登台獻舞之日,亦是我棄賤從良之時。惜君願在諸位賓客中,覓得一位良人。”
這句話剛說完,頓時喧沸聲四起。
有人調侃道:“老劉,剛你對惜君姑娘那麼粗魯,不管用什麼方式,美人也不會選你啦。”
滿座哄笑,大家紛紛納罕,“不比銀票多少,那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