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宿敵  第003章 白女獨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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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青燈,時過五更。黑夜沉風透過窗櫥竄入衣衫縫隙之間,有些微涼之感。
    琅華殿。
    夜半沉寂,雲帷燈影徐徐輕揚,落下一縷縷靜夜沉香。琅華殿夜闌人靜,宿尹一身素袍披衣獨立燈下,目望著壁上懸掛起來的九州江域圖,如幽玄暗的身影略帶孤寂,在昏沉燈下投下一道清冷的痕跡。
    分明是無眠寒夜,卻從未覺得漫長,淡倦朦朧的眸底透著白日人前難見的凝重,深深沉沉連那如水月光也難融化。
    壁上那一副九尺寬、五六丈長的錦帛畫卷,繡滿了九百年前北皇亂世諸國包括帝都王域萬裏江山,從右至左,每一筆筆風十分的細膩秀雅,從一根如絲般的世人到烽火台生起的燎燎煙火,從一座三十三宮闕到六都護城河,無不畫得清清楚楚,有些地方似是隨意而畫,卻有著該有的形韻,整幅畫帶著無盡的大氣不羈。
    九百年始朝,一百年的亂世浮華,以六大諸國分裂於天下。
    東方東、後燕,北方歧、薑,南方滄、灃,天下諸國,皆以東、滄、歧三國為大,後燕、灃、薑國為小,同時天下方有四海,分別以三國為執,其中南方滄國,執掌滄、南兩海,水軍兵力乃為四國之首!
    從前朝帝都到六國王城邊都,此集真正的畫上之畫!是一幅完完整整真真正正的‘九州江域圖’!
    萬裏江域,秀麗山河,真的可以此刻覽盡!
    這幅‘九州江域圖’傳言而來是前朝末代夜帝與他最受寵愛的袁夫人在江山危臨之時,登臨九重峰,耗時兩年所做的一幅錦帛江山圖,‘九州江域’完成的最後三天,帝都為六國合力之兵淪陷,同時,這副‘王域江山’圖也在世間存了有三百多天,便與一場諸侯一國宮變動亂中消失不見,自百多年,從未現跡,直至多年前多次派人尋訪,終於尋得!
    宿尹那極其隨意的指尖卻在錦帛上勾觸,目光清柔而偏冷,化做無垠無盡的幽深。
    始朝百年的基業,經靈帝、楚帝之手,如今亂世烽煙起,帝都漸漸淪失昔日之王風,諸國強橫,江山慘破,指過一處,那便是戰火繚繞,民不聊生!可如今戰火早已從九州蔓延到了東海之外的碧海國,九州江域風雲再度聚集變幻,烽火狼煙,戰火如天!
    思緒一轉,猶記得當年三百年前九重峰上的那塊天降奇石另一麵的刻印:九百年後,六神歸一,九州江域,自有王者興!
    隻有集聚起六靈石,九州江域才回恢複以往的寧靜和繁榮,這也是他身為鳳族之主難以逃脫的宿命罷!
    每當天上星輪逆轉,上古六隱族便會降臨九州大地,守護命盤。命已定盤,這也是他此生永遠的宿命!
    可有些事情,卻永遠出乎了他的意料。
    兩年前琅華殿上縱觀天象,突然發現那六道星宿已悄悄改變了方向,同時光芒忽綻放,看來這沉寂了千年的九州江域,終於開始了崩亂離析,隱於世後的六族終於出現,鳳族、雲族、白族、夷族、月神族、氐人族上古隱之六族,將在這九州江域再次朝著不同的星道軌跡運行!
    覆手翻雲,魔道降臨,九霄之處,必有王者!
    而九州之中,終會有一主,登臨蒼茫山上九重峰,結束這百年亂世!
    天魔即現,命輪浮現,然而萬丈江山烽煙無休,琅華殿上,他袖手帷籌天下,能握有幾分的把握?一歎,道不清的多少哀傷,一笑,願傾盡所有為之一搏!
    大殿昏幽深處,那道錦素身影彰顯出一絲淡淡清冷和無盡幽華,“殿下,左奉使、韓大將軍已在殿外等候。”
    那道玄衣身影緩緩轉身,淡雅開口:“召。”
    “遵。”玄衣宮奴躬身退下,殿門一高一矮,一老一長並肩引上殿前,來著左側之人玄甲戰袍一臉剛毅,正是當今左衛護將軍韓文章;右側卻是一玄衣老者,白須長胡,麵容威和嚴謹,正乃當朝王後新立左相——諾子炎。兩人躬身朝麵前那道人影深深一拜,齊恭道:“微臣參拜太子殿下。”
    眼前玄衣公子揚袖素手帶過兩人左右一臂,跪扣著的兩大臣隻覺一道清冷之氣拂過各自渾身一懾,雙臂借力起身,順勢抬眼看向眼前這個年輕男子。
    宿尹淡淡勾起唇角,揚起了這多年來真正至心底的微笑,淡淡開口:“不曾想宿尹與二位大人再相見已是十年後,兩位安好?”
    諾子炎當堂再度跪下,卻是老淚縱橫:“微臣一切安好,隻是這九百年來苦了殿下,委屈了殿下。”
    宿尹揚袖虛扶一把諾子炎,眸光忽閃明動,猶如蕩開一陣輕微漣漪,淡淡道:“無所謂苦於不苦,這些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百年隱忍、百年韶華。
    當年在海之角的出現的那個嬰兒,如今早已蛻變,宿尹還是宿尹,隻是不同於三百年前的那個自己,如今早已多了九分隱忍和一片清沉之氣。清冷如他,卻時常隱與一人宮中,高貴乃他,千百花芳中,獨愛琅玕。
    自百年來囚禁於琅華殿中那一刻起,唇角始終洋溢著淡淡微笑,是一種難以猜測的麵具,是笑是嘲,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然而袖袂之下,雙拳不知何時早已緊握,心頭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在滾動,輕歎一氣,閉眼,再睜,唇角依然清和的微笑。
    那段極為艱苦的日子,一杯冷茶、一盞青燈相伴。
    那嘔心泣血的時光裏,即將被摧殘的信念卻隨之化為了一種責任感,鑄起他即將崩塌的信念,多年時光,自古當今各國政史之道、兵論之書、戰法奇術;乃至當今江湖奇門異法、陣法術卷,隨著三百年的時間造就了當今的宿尹。
    身載凰血之身和六族之首的鳳族之子的他被賦予了異與九州凡人的生命力。能凝聚時光之力存活世上一千年之久,等待宿命的降臨,千年如一的生命,奉神之命諭的鳳族後裔,朝著族人世代的宿命前行。
    隱之鳳族,九百年前的六族之首,至此都是身主的命諭者,每當亂世降臨,風族人便會出現,守護九州人間,卻不曾想過三百年冰封醒後,九州已亂,戰火紛飛,江山染血,魔道宿敵漸漸衝破重重封印!
    長袖一拂,玄玉案上《當亂》已翻過寥寥幾頁,素手輕撫,感染著這世間無盡的蒼涼,亂世的浮華。
    “尤記得三百年前東王子琰看過此論,眼裏有著至今我不曾忘過的情緒之深,震驚、猜忌、驚恐、憎恨,不隻是肖容妖言之麵,若他不對我心藏這些情緒,又怎會親手放任小人當道,奸臣當道,東國百姓水生火熱,以至九百年的基業即將斷送,論國主,怎為王君,若論楚帝,天下之主,他更不配!”
    字字鋒銳,句句驚心,這九萬裏山河,數千年滄海,一個朝代的結束開啟另一個新朝代的盛世,上有前朝,然之終究逃不過‘國亡’,這是一個時代的終結,當今天下亂世,諸侯當其道,唯有今始朝帝都漸漸淪失昔日王風,九百年的盛世輝煌,九百年的一朝傳奇,若即有,便注定了無。
    韓羅藺上前一步,不禁感慨道之:“若能隨主上傾盡一生拚得這一賭注,為我東國,我韓羅藺此生無愧!”
    諾子炎此刻也隨之上前,拱手道:“同韓大將軍一樣!天下為盤,諸侯為棋,若能贏這一棋,微臣亦拚了性命也無愧與我東國!”
    宿尹修狹雙眸微微一抬,高雅清柔的側臉更渲染上一絲神和,他負手轉身,淡淡開口:“東國有二位,亦是國幸。”
    韓羅藺與諾子炎互對一言,諾子炎道:“主上言重。”隨即將手中一份請命遞與宿尹,再道:“請主上成全讓微臣親自去尋找浮天石!”
    下刻,韓羅藺亦也將手中一份請命遞與宿尹,“微臣也願去尋找浮天石!”
    接過兩份請命,於昏暗的燈光下,緩緩翻了幾頁,半晌,將其和上,等待的卻是一身極淡的歎息。
    宿尹偏冷的衣擺微微一漾,平靜的聲音淡漠響起,卻微有感歎:“六靈石之一,浮天石,我們要找的命輪者,三百年來我們出動天歸閣之力找遍了九州每一個角落,都沒有那個人的影子,單憑你們二人之力更是不可完成。”
    韓羅藺同諾子炎對視一眼,隨後問道:“主上之意?”
    宿尹亦淡淡道:“既然我已出來,尋找命輪之事便由我一人負責,多年前我縱觀天象,六星又開始改變原有的軌跡,九州之亂已起,其他五族不會隱世多久,隻是天上那顆宿敵星再度綻放了九百年那瞬的光芒!”
    兩人聽聞,竟難言驚異之色,諾子炎失聲:“宿敵星啟?莫非。。。。。。”
    “不錯!”宿尹長袖一拂,“長眠於九州之地的魔道宿敵將現,就連六星都不能拂逆其光芒,時間,恐怕不長了,所以要盡快找到命輪者!”
    魔道宿敵,傳說六千年前曾現於九州江域,那是一個天下大劫,蒼生苦難不堪,而且竟波及到了九州之外的海國,當年神主降臨於世,灑六星於世,六星降下,封印於世,六靈石以自身靈力為引封印宿敵於九州地下,然而當年六石之一的浮天石卻隨著星隕消亡,分裂成九九八十一塊碎片灑落九州,然而卻正因如此,以至千百年來九州不受魔物的入侵。
    然而時間太長,千年後地下魔物開始了蘇醒,久久八十一道封印力量漸漸消失。千年來,每一代命輪者都會背上使命集齊碎片,令浮天石歸位。
    “放心,我會盡快找到命輪!”
    有主此話,皆從鳳主口中所認定之事,決不差分毫,韓羅藺與諾子炎同為點頭,靜待片刻,又聽他清緲的聲音響起:“我雖初掌朝中大權,可卻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東國日後之事還望兩位大人為其替我擔當。”
    “攝政!”諾子炎大驚,趕緊道:“這怎可以不!臣子攝政,是逾越祖製,請主上收回成命!”
    見兩位大臣驚恐推辭,宿尹卻做出了一個驚天的舉動,竟掀袍雙膝一跪,於暗沉昏暗的大殿中發出一聲極輕的悶響,卻硬生撞擊了兩位大人的心頭。
    這一跪,唇角再也不揚那清和的笑,這一跪,以晚輩於長者,以太子於王師,以百臣於朝,承載著這九百年來多少的辛酸與痛苦,以這一跪之禮,化為全部的敬意,百年不長,數萬光陰,琅華殿中百年靜修,百年曆練,全部化為一聲笑歎,一眼淡然。
    諾子炎雙雙顫抖著扶起宿尹,目中有淚輕閃,發出重重感慨,“若當今王上能有主上您一絲的認知,東國,這些年來也不會如此大亂,我諾子炎傾盡一生定為此江山,誓不辱主上之命!”
    韓羅藺忽然豪放大笑,“隻有我與諾大人在朝一日,東國便不會亂!”
    孤燈昏沉,清冷墨影,不過少年男兒,依畔琅華殿中多年的身影,手中細握的每一分,卻似天下的每一次的風雲交換,有些事,並不是那麼好做,然正是那道眉間清冷的一笑,淡然的一蹙,一道完全信任的目光,亦會令所有人不知不覺追隨、信任、敬服,因為相信,所以才能放手一搏,縱然刀山火海,亦不容辭!
    宿尹無聲笑歎,雙眼深如幽潭,似如墨玉。
    待兩人退下,待最後一絲餘響消失與這偌大的殿中,宿尹轉身側對長案,微振袖袍,“出來罷。”
    窗前微風忽過,吹落了片地的桃花瓣。深昏的殿中又是一片寂靜,然一道白影自窗前閃過,燈火搖曳,隻一瞬,再眨眼。窗邊一白衣女子揚身而立,女子肆意的發絲被風吹得飛揚淩亂,掠過肆意的清顏,一襲長發亦似在風雨中飄搖,且幻且真。
    “你怎知是我?”女子忽然開口道。
    宿尹並不轉身,深邃的眼睛看不出其他,隻淡淡道了一句:“白影如風,雪衣素華,當世輕功幾臻化境的人寥寥無幾,也隻有你才有如此之膽敢深闖我浮寒宮中。”
    “嗯?”
    宿尹低聲道:“白女獨影。”
    “哎呀,還真被你猜對了!那你再猜猜我入王宮為何?”女子輕笑開口,但並不閃身進殿,隻椅身窗前,夜空之中,一雙眼睛更為秋澈清媚。
    一聲低笑溢揚,先聲而出:“或幹好事,則行壞事。”
    羲音輕歎口氣,悠悠道:“我想說的是,上來一趟驚穹峰可真不容易啊,以前沒人看守,來去倒是方便,現在守衛多了起來,反倒不自如得很,不過,看你蠻悠閑嘛。”
    宿尹修眉輕挑,淡淡道:“悠閑的人應該是你自己才對,能夠輕鬆闖過玄天鎖下的大羅門陣法,區區幾個宮城守衛又能奈你如何?”
    羲音悠然道:“那個什麼大羅門破陣啊,我沒告訴你嗎,生死兩門被人調轉了,看來當年構建法陣的人竟能違抗東王子琰的命令,那個人,是有心如此啊!”說完,鳳眸熠熠看向宿尹,一瞬寒光驟現!
    宿尹不動聲色,麵容清俊淡定,看不出有它,幽暗中,羲音忽然將手中一壇酒拋與他,悠悠開口:“尋你喝酒來著,莫要推卻。”
    宿尹接過酒壇,忽轉身斜睨了她一眼,“夜半三更,難道你闖過王宮層層禁衛騎的把守,就隻為尋我喝酒?”
    “當然不是!”,一轉心思,她斜斜靠在窗邊,似有些不耐,清嬈的雙眸越發的透徹,“你幹或不幹?”
    “我若說不,豈不是辜負了這一壇上好的‘月上清河’酒!”他微笑一道。說罷,揚袖出窗,踏風直上殿宇,一身玄衣悠揚,似如墨玉,揚眉亦看向落於身側的羲音。
    羲音斜倚殿簷而坐,衣袂飄飄,隨意束在身後的長發淩亂飛揚,與極黑的夜中顯出一絲極致的魅冶,望向下方,縱聲卻一笑:“殊不知琅華殿上,竟能覽盡江域大地山河,此情此景,故不負我來此一趟王宮!”
    宿尹偏冷的唇角略挑,並不與羲音那般隨隨坐下,隻是忽然靜佇,仿佛這一刻身處浩茫天地九霄之處,然而舉手之間江山在握,紅塵萬丈,人間蒼茫皆在腳下臣服!
    穹山東嶺一脈之上乃是九百年東國都城所在,此處地勢雍容險峻,整座城池依山而建勢如盤龍,其城更為之堅!
    而身臨地勢最高之處的琅華宮,站在殿宇之上能盡覽江域大地江山,幕色蒼穹之下,紅塵萬千,燈火萬丈,在深夜繁密的光亮之中就好似如一幅浩蕩長卷,呈現出令人驚歎的壯麗!
    片刻之後,羲音隨手取了壇塞,抱著酒壇便毫無形象的灌了一口,香甜辛辣直竄喉間,幾絲清韻漾過胸口,又灌下一口,心中直呼爽哉!
    看著她如此不雅的舉動,宿尹發出連自己也不曾察覺的一笑,那一笑間熠熠奪人的眸光,取了壇塞也是灌下一口,肝腸淋漓!
    身畔女子隨性喝酒的樣子雖不雅,和她清嬈魅冶的容顏並不相稱,但偏偏自她身上流露出極為自然暢快的感覺,不拘於世俗常儀,似風一般瀟灑魅冶的女子,仿佛這便是真實的她,隨性而為,率性而做。
    半晌,宿尹忽然開口:“你就從來不怕我麼?”
    身畔女子聞言並不看他,隻望向那夜色蒼穹似有些不耐煩:“每年我跑到琅華殿下與你月下相約拚酒,相同的問題你問了不下十遍,是不是人變老了就會特別嘮叨?”
    聽她戲謔的話語,宿尹不禁輕挑修眉,唇角淡淡舒揚,“不老,剛好三百二十五歲。”
    羲音唇角一搐,不雅地翻了翻白眼:“我知道,對於鳳族人來說,三百多歲算得了什麼,你們不是可以活上一千年嘛,可對於我們凡人來說,那隻是一個遙望的向往,命運各有安排,到了那個時候,你無法不遵從,不過,人們都說輪回常在嘛!”
    羲音隨即灌下一口,以袖拭去嘴角殘酒,淡淡道:“我可知道,你每日以後殿之中的萬千琅玕花為食,你也從不沾血和酒,而且如果你真是一個妖的話,在第一眼看見我偷闖你禁殿的時候你應該早就殺了我!”
    “哦?你為何如此認定?”
    羲音轉頭對他嘻嘻一笑:“你不是沒動手嘛!”其實,她知道真正的原因,因為琅華殿中整個浮蕩著溫和寧靜的感覺,那些白色琅玕花如此的美麗,所以,當她準備上殿好奇一番時,早將那個三百年妖物的傳言拋到九霄之外。
    十年前,當她爬在玄玉冰棺上,好奇地看著在冰棺中閉目沉睡的少年,那樣的一個人,怎可能會如外界傳聞的那樣……
    宿尹漫不經心開口:“如果我真的是呢?就如九州江域傳聞的那樣。”
    手中酒壇忽的一頓,羲音似在停佇思索,忽複而一笑,笑眸中一片清風,“那我不知道,那我也就隻好跑咯,可是,你為什麼老是這樣問呢?”
    宿尹並不有心回答,卻灌下一口酒,遙看夜色蒼穹。
    有些話,從不需要表麵上說,但彼此心中有知,便也夠了。
    似是遙看這夜色無聊,羲音忽然開口:“‘月上清河’酒雖不似天下名酒瓊漿玉液之美,卻有著它不曾有的味感!”
    “哦?那你說說看是何?”宿尹隨坐於她身側,壇中美酒還剩一半。
    “瓊漿玉液入口隱有風之清涼,雪之澄潔,極為明淨剔透,卻是經了無數層反複的酒釀,在於那香甜透徹之美,而‘月上清河’以山間最原始的藥材入酒,取食糧之精,直經著一曾,保留了原味,在於直接,本身的豪氣並不掩飾,是酒中最為真實之酒。”
    “以水為形,以火為性,以‘月上清河’為名,酒性雖烈,但餘後卻有悠遠明澈的酒意千回百轉,回味深長,果真好酒!”宿尹忍不住讚道,而後又道:“你請我夜下飲酒,莫非隻為尋個酒意而來?”
    羲音隨手拭去唇角的酒垢,凝眸看他,忽而一笑,“我是為摘幾朵琅玕花而來。”
    宿尹清墨的眸子微抬,一瞬不瞬地看她一會兒,又忽轉望天空,遠方天際隱有悶雷傳來,閃電忽照天邊。
    輕歎一氣:“唉,你就那麼肯定我會將此物給你?”
    “有事所需,天山古蓮子除卻你在驚穹峰上,九州難尋,你不肯給倒也正常,隻是東都珍寶數千,一顆救命聖物,也不差這一顆吧?”
    “你哪來的自信?你也說了,此物除卻東都,九州難尋,難道你想以酒換此物?”宿尹一抬清俊的雙眼,有些是笑皆笑看她。
    目光掠過他的眼底,羲音忽莞爾一笑:“我將‘月上清河’酒送你,你要或不要?”
    宿尹輕描淡寫地答道,卻繞過話題:“天山古蓮子乃清心聖物,具有凝氣之效,王族都難得幾顆,若就這樣給了去,豈不是虧了?”他啼笑皆非望著她,眼底閃過一絲戲謔。
    一聲雷鳴轟至,長電裂空,照亮一角殿宇,風雨欲來,狂風肆掠!
    “你我相識已近十年,憑著這一份交情,我想你就會給。”羲音忽然起身,長發臨風飛舞,仿若九天之女,風姿狂肆,幾奪星辰之色!
    宿尹雙眼卻深亮清醒,猶若寒星,似是明日光芒驟射,卻忽然負手雅笑,“你就那麼肯定?”
    “當然。”
    “每次你來王宮尋我,除卻尋酒聊天,便是求我問藥,隻是,如此算來,虧得還不少。”宿尹負手淡笑。
    羲音幽幽一歎,不禁道:“王宮萬千珍物,倒也不差這些吧?既然如此,我欠你三個請求好了,若我能做到,如此一來,拉平了可否?”
    宿尹思量了會兒:“這樣也好,若有朝一日,我若想到了便是。”
    “嗯。”
    驟然間一道黑影毫無預兆的現身殿宇不遠處,望向宿尹的方向,單膝一跪,稟道:“殿下,紫馥姑娘病危!”
    宿尹側身看他,一瞬寒芒驟射,眼中深沉的鋒芒盡顯,於黑夜中如玉的容顏刹那冷冽,一拂玄袖,欲要揚身而去,一旁羲音忽然上前:“我和你一起。”
    他轉頭看她,隻淡淡一字:“好。”
    兩道身影並肩躍空離去,風雨夜下,唯餘兩人身處的韻香和酒氣,方才證明過的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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