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業，還認得我吧？”
    眼前的人不是紀老爺子記憶中那個留須的中年男子，也不是歐仁想象中一百三十幾歲的幹枯老樹枝，他隻是一個二十多歲，長得有些過份好看的年輕人，皮膚帶著點不健康的蒼白色，頭發式樣有些古板，漆黑細長的眉下一對丹鳳眼顧盼生情。
    “我是紀承業，您是？”紀老爺子在孫子的陪伴下上前一步，又把鼻梁上的眼鏡抬了抬，瞅了瞅他又瞅了瞅他身後那位六旬的老人，分不清哪個才是正主。
    “鄙人周慕水。”
    歐仁和藍溪在寂園中吃了晚飯，見到了傳說中紀安的祖父。
    寂園就是這家私宅的名字，可樂的是刻了字的牌匾不知為何安在大門裏頭，所以隻有人走出去的時候才能看得見。
    “紀爺爺您好，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晚輩真是三生有幸。”歐仁中規中矩的拉著藍溪給老人家鞠躬，逗得紀安幾人樂不可支。
    “笑什麼，年輕人懂得禮貌，好哇！你們到這兒就和到家一樣，不要因為我就拘束了。”
    老人家身子骨硬朗，說起話很是和氣，藍溪心裏頭的緊張感慢慢消失了，於是是大著膽子抬眼看了過去。老人家穿著白色的對襟漢服，一雙平紋布鞋，雖然頭發已經花白但是神采奕奕，腦門亮晶晶的居然沒有褶兒，尤其是那雙眼睛，層層皺紋裏麵象流動著黑色閃電似的，歐仁這膽大的小子也不太敢和他直視。
    “這孩子的眼睛真幹淨，”老人家也瞅著藍溪，半晌說了一句話。
    “潮生，客人什麼時候到？”
    “潮生？”“潮生是誰？”藍溪和歐仁往四周看了看，這客廳裏頭隻有紀爺爺、紀安、秦謹言他們幾個，再沒有別人了。
    難道有隱型人？藍溪骨子裏頭隱藏的悶騷突然沸騰起來。
    “八點。”紀安一臉平靜的回答，
    “潮生，好名字，真是好名字！潮起潮落，生生不息，起得好，真有水平！”歐仁連聲稱讚，一副被這兩個字強大的文化底蘊折服了的樣子。
    紀安鼻子都快氣歪了，其實他覺得這名字土得掉渣，不過礙於是爺爺起的隻能用著，從小到大除了家人從不外傳，就知道被他聽到沒個好話。
    藍溪瞄了臉色青紅交加的紀安，抿起嘴偷偷咬了咬嘴唇，不敢樂大勁兒了。
    “解釋得好！起初我想到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寓意深刻，潮起潮落，生生不息，我們中國人就是應該有這種風骨和力量，沒想到你這孩子和我心有靈犀啊！唉，現在的孩子大多浮躁，象你這麼有智慧的孩子可不多見嘍。”老爺爺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被誇的人沾沾自喜，說起話來毫不客氣：“紀爺爺，我也覺得咱爺倆有緣。”
    這回連秦謹言都忍不住了噴了，這人臉皮之厚堪比城磚啊。
    一老一小倒是聊得歡，後來歐仁還軟磨硬泡的和老人家學了幾招正骨，老爺子還一個勁誇他聰明。
    秦謹言看著紀爺爺花白的發不禁想象了一下紀安五六十年以後的樣子，心裏突然一酸。
    ********
    “鄙人周慕水，”
    對方仿佛很艱難地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向紀老爺子做了一個揖。身後那位六十多歲，看起來很沉默的人目不斜視的看著他。
    然後對麵幾人就象看到美杜莎之盾一樣都動不了了，全都直勾勾看著來人。
    這人是，傳說中的周慕水！！
    就連一向穩重慎言的秦謹言也象被雷霹了似的，連眼珠都不會轉了。
    薑還是老的辣，紀老爺子怔了片刻便將兩人讓到裏間，吩咐紀安泡茶。
    將客人讓到室內，幾人落了座，紀安送了茶之後也被留了下來。爺爺拉著他的手給對方介紹：“這是長孫紀安，也是我們紀家如今的傳人。”
    “都長這麼大了，果然是人中龍鳳，根骨極佳，你們紀家後繼有人了。”周慕水的聲音果真如水一般清潤。
    紀安都有點羞澀了，從來沒人這麼誇過自已，何況這份誇獎的份量可不輕呢。
    “這是我的管家。”周慕水介紹著身邊的老人。
    “外麵的人都是知交好友，我們這裏很隱秘，不防事。”看到跟來的人有些凝重的神情老爺子忙解釋道。
    “沒關係。”周慕水輕輕擺了擺手，眼光和自已同來的人對視了片刻，看到那人在他的安撫下慢慢放鬆下來，他才繼續說道：“承業不敢相信這就是我吧？”
    “確實不敢相認，我小時見你已經中年，似乎比現在要年長些許。”
    “是啊，連我自已都不敢相信，已經過了快要一個世紀了。”他安靜的嗓音裏麵充滿了懷念，蒼白的麵容，漆黑的眉，深褐色的眼睛裏如千年古井。
    三十五歲時，我離開周家，一個原因是為了不想再繼續讓人猜測這奇特的樣貌，最重要的是我要與愛人長相守。
    他叫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