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了厚重的朝服冠冕，換回一身明黃色的輕便常服，再加上早朝的一場戲演的十分滿意，君皓乾不由得眉眼間染上了些許清爽顏色。
    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風習習，草木微醺，兩行太監宮女不遠不近的跟在年輕的天子身後，隻有陳德緊緊的跟在他。
    “昨夜朕不在麟福宮的時候，可有什麼事？”
    “回陛下，沒什麼大事，就是亥時的時候淑妃來找過陛下，說是送提神茶。”
    “哦？”君皓乾淡淡的應道。
    “她還說什麼了？”
    “奴才說陛下正忙，不準任何人打擾，娘娘她就回去了。”
    “嗯……回頭你去挑件稱心的東西送到玉芷宮去。”君皓乾想了想道。
    “是。”
    “對了，昨夜朕在淑妃那過的夜，你順便給她送一些西域來的葉蘭香去。”
    “陛下……”陳德身形一頓，眼角的褶子糾結在一處。
    “你想說什麼？朕聽著呢。”君皓乾伸出手，在漢白玉欄杆上一一撫過，觸手還有些涼意。
    “陛下既獨寵柳妃娘娘，為何還要賜她葉蘭香？”陳德戰戰兢兢的說，後背已經汗濕了一片。
    “朕……”君皓乾的手停在欄杆盡處的獸首上，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的滑來滑去。
    “陳德，你忘記朕小時候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了？”
    “陛下……”陳德低聲喚道，言語中已有些微微哽咽，眼前這個年輕人幾乎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明明是皇子，想起他小時候就讓人覺得心酸。
    “好了，翊坤宮到了，收起眼淚來！”君皓乾不在意的一笑，扭頭和藹的對身後的老人道。
    “是。”陳德抹了抹眼角，渾濁的眼睛露出欣慰的笑意。
    當朝蕭太後信奉道教，講求清靜寡欲、返璞歸真。所以翊坤宮雖是最宏大的宮殿，內部卻遠沒有外表那樣壯觀。
    一踏進翊坤宮，大殿中央擺著一座巨大的青銅香爐，表麵上雕著四朵栩栩如生的蓮花，每朵蓮花的斜上方是四隻展翅而飛的仙鶴，香爐上一天到晚香火不斷，嫋嫋的飄散著紫煙。
    君皓乾一進門，就有兩個清秀的小道童端來盛著水仙花瓣的水伺候他淨了手，引導他敬了香，事畢，才跪在地上細聲嫩氣的道：“陛下，太後在後殿祈福誦經。”
    “朕叨擾你們了，還請小神仙們莫怪。”君皓乾彎下腰，對著其中的一個耳語道，那幽黑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人秀氣的下巴，吐納的氣息有意無意吹進哪小道童的耳蝸。
    “陛下……”小道童又羞又惱的抬起眼，對上那雙戲謔的眼睛事，嫩白的臉蛋一下子變得通紅。
    “哈哈……”
    君皓乾不再逗他，大步朝後殿走去。
    那小道童跪在地上久久沒能回神，隻覺得自己的心咚咚地蹦的比那作法是用的鍾鈴還響，等到旁人提醒，才慌亂的在心底誦了一聲：“無量天尊。”
    “母後……”君皓乾輕輕喚著跪在地上的婦人，見那人不理，隻好尋了個蒲團，跪在他身後。
    君皓乾仰頭看著供桌上的三位神仙，他至今也分不清誰是玉清天尊，誰是上清天尊，誰是太清道德天尊。
    在他眼裏他們隻不過是一對泥胎土像罷了，即使有那傳說中的神仙，也沒有那個閑心保佑這些凡人。畢竟凡人太多，欲望太多，就憑這幾個神仙，哪能滿足的過來，再說，這神仙也不是隨便保佑人的，至少自己小時候就很不得這些神仙的喜愛。
    鬼神，他不信，可是眼前的女人信，那他就要跟著信，但僅限於眼下。
    “皓乾。”太後虔誠的叩了叩首，睜開了眼睛。
    “母後。孩兒給您請安來了。”一邊說著，一邊起身上前摻起她。
    “母後，剛剛在祈福什麼，這樣認真，都不理孩兒了。”君皓乾扶著她坐在榻上，又半跪著輕敲著他的膝蓋，一邊低聲問道。
    “還不是祈求天尊保佑皇兒身體康健，北明國泰民安。”太後聽他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孩子氣，不由的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說，“好孩子，坐下。”
    “母後的心意孩兒都知道，可是一跪那麼久，孩兒也是心疼。”
    “你要是真心疼母後，就趕緊給母後生個乖孫。”
    “母後又提這事……”
    “陛下，你登基四年，獨寵淑妃，但她一直無出，母後嘮叨是關心，可是你讓那些大臣們，百姓怎麼想？若是宮裏沒有可心的，那就再挑幾個進來。”
    “可是，母後，朕除了淑兒，不喜歡任何人。”君皓乾一聽，急道。
    “胡鬧，作為帝王，獨寵一人本就不該，更何況那淑妃自己不爭氣，哀家不怪罪她，那是看在你真心喜歡她的份上。”太後一聽，臉色一沉。
    “母後和父皇曾經恩愛不移，本該最清楚不過，為何要阻攔孩兒，孩兒是在是在不明白！”君皓乾忽的站起，聲音提高了不少。
    蕭太後端著茶的手狠狠一顫，雙唇微微抿起，沉默了好一會，忽然道：“哀家私自做主，為你挑了幾個姑娘，等選個良辰吉日就讓她們進宮！”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君皓乾瞪大了一雙眼睛，眼底閃過微不可查的陰冷。
    “皇兒不聽母後的話了？你喜歡淑妃，可以立她為後，可以給她更多的恩寵，但是作為皇帝，你必須有兒子，必須為皇家開枝散葉，你避無可避！”
    “是，母後。”君皓乾垂首道。
    “皇兒，”蕭太後見他軟了語氣，臉色稍微裝好，摸著君皓乾的衣袖道：“母後，都是為你好，母後不會害你。”
    “孩兒知道，一切全憑母後做主。”
    “母後，顧將軍來過了？”君皓乾重新坐下，端著茶盅，撇著茶末的手一頓，不經意的問道。“……是，給哀家送來一卷道德經，說是前朝的古物。”蕭太後的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後淡然道。
    “哦？”君皓乾抿了一小口，笑著應道。
    “皇兒還有政務要處理吧？別再哀家這裏多耽擱了，快回去吧。”
    “嗯，也好，孩兒告退了。”
    “恭送陛下。”守在門口的小道童細聲細氣的道。
    “陳德，朕記得朕有兩隻玉手執，回頭賞給他們吧。”說完，特意的瞅著其中的一個不放，直到他玉麵緋紅，才輕笑一聲走了。
    一邁出翊坤宮的門檻，君皓乾就沉下了臉，冷笑道：“朕就知道，那顧翰海會給她報信，沒想到這麼快！”
    “是。”陳德緊緊跟在他身後，低聲應道。
    “你這下沒什麼想問的？”君皓乾看著陳德一臉踟躕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奴才眼拙，一路上也沒看見顧將軍的影子，陛下聖明。”
    “虞美人的味道，味道雖不濃烈，但朕還是聞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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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坤宮內，蕭太後狠狠的握緊了手中的白香木手珠，指尖都微微泛白。
    “太後息怒。”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宛荷上前勸道。
    “宛荷，你說可不可笑？竟有人會說哀家和先帝恩愛不移！真是天大的笑話！”蕭太後雖然極力克製，還是不由得雙目微紅，聲音帶著尖銳。
    “太後，隔牆有耳……”宛荷認真道。
    蕭太後一聽，平息了不好，輕輕咳了一聲，喝了口茶，收斂了先前的失態，忽而話頭一轉，輕聲道：“那些女子你親自檢查過了？”
    “是，太後，可是沒有一人是張天師所說的，腿側有三顆紅痣。”
    “沒有？怎麼會？”蕭太後聞言自言自語道。
    “太後，您說，那張天師算的真的能準？”
    “嗯，張天師一向卦準，哀家信得過他，你還是暗地裏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