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の愛——06韓遠
    許多事情都有選擇，隻是往往事後我才懂得，我不舍得，為將來的難測，就放棄這一刻。——題記
    一場幻夢的終結，往往預示著另一場遲到的幸福將要開啟它完結篇章的到來，無預兆的開始，或有驚喜，或許最終也會沉寂，但真實愛過的感覺，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見模糊。
    陳酒之香，曆久彌新。
    睜開雙眼，印入眼簾的首先就是一片潔白，一眼望不到邊際似地突兀呈現在眼前，白茫茫一片竟似下過一場夜雪一般的潔淨無瑕。
    大約沉寂三秒鍾後，我突然從床上爬起，急忙下床走至方海所在的臥室門口，推開那扇門之後，一片刺眼的光芒突然迸射而出，瞬間刺得我雙眼緊閉，而後，我無預兆的從床上驚醒過來。
    依然是夢，依然是那個他哭泣著消失的夢。
    再次見到方海時，我看見他正在和一對中年夫婦站在醫院門口，看他們停駐的姿勢，應該是在交談著什麼，想起剛才那個女孩對我說的話，我快步走上前，在視力能清晰看見的範圍內，大聲朝著他們的方向喊了一聲“方海”，不出意外，他們同時扭頭朝我看來。
    我與他的父母說完了例行的客套之後，倒是身邊的方海顯得尤為拘謹，雙手貼在身側，卻緊緊握拳，看的出來，此時的他顯得很無措，我見他如此，便將還沒有想出的措辭，以一種無意識的方式說了出來。
    “方海，國慶假期工作的事情，你別忘了。”說這話時，我倒是忘記了他現在隻是一個大三的學生而已，跟著我搞這個實驗項目，究竟能幫上多大的忙？
    嘴上說著這話時，我心裏也沒底，更害怕方海突然的倒戈，若真那樣，倒是讓我一時想不出應該怎麼應對了，幸好情況並沒有偏離它原先預計的軌道，在迎來方海母親的驚訝過後，我身邊那個單薄的身影，也隻是順從的朝著她點了點頭，僅此而已。
    看著他們的車漸漸淹沒在車流中後，我不免在心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隨後看向方海，剛想說，這是我的緩兵之計時，卻見到他對我抱以感激的一笑。
    我敢肯定在那個疲憊的笑容中，感激的成分占據絕大多數，但是，也就是那一個恍惚，讓那個帶著淚水的夢再次占據了我的腦海，我看見了他眼底閃現的一束微光，那一瞬，摹地照亮了我整個世界。
    而那些到口的說辭，隨即變成了真實的交代，一板一眼，絕無虛假的真摯。
    “不用謝我，是你妹妹的意思。”
    望著他疑惑的目光，我一時也隻是撿了最重要的信息向他解釋道，看著他慢慢釋然的神情，我微笑著正待想說，要不我們商量一下，這個假期怎麼過時，他卻隻是寧靜的對我吐露一個“哦”字之後，轉頭深深凝望著對麵住院部的那棟高樓。
    那時的那個他，就那麼靜默的佇立在離我不到1米的地方，淡然的望著對麵的建築，沒有言語，雖然身處在這個繁華的鬧市之中，可那時給我的感覺卻是心湖一片澄淨，無半點波瀾。
    我站在理智與情感的當口上，左右徘徊再三後，最終還是脫口說出了一句，至少在當時頗為違心的話：“但是，真的有工作。”
    看著他朝我投來認真的表情期待著下文時，我咬咬牙還是將需要搞實驗項目一事朝他簡明的說了下，自動在腦海中過濾掉所有不利於他的信息後，我最終微笑著說道：“現在看來，你是最佳人選。”
    隨後卻聽他對我很認真誠懇的拒絕道：“可我什麼也不會，也不知道這個實驗具體要做的一些事情，還有……總之，我……”
    也許許多事情都有不同的選擇，或者理智大於情感，或者為了維係自身利益而舍棄對方，再或者隻是一時軟弱卻將到手的幸福拱手相讓，可往往事後我才懂得，最初的時候，我想要的也隻是來自於他的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而已，而那些為了將來的難測，將來的不確定，即選擇放棄這一刻的話，或許真的會留有遺憾。
    所以，我並不確定在那個夢中他為何哭泣？而我甚至並不確定為何那個閃著淚光的少年會出現在我的夢中，可現在我唯一能夠確定的便隻有這四個字：“沒事，有我。”
    事過境遷，經年之後，當我再次反複念叨這句話時，留於心間的還是最初的那個時刻，當這個微笑的承諾從我嘴中脫口而出時，我內心驚詫的一滯，那是隱忍之後的微甜，帶著想要守護一個人時，目光的堅定。
    在那段屬於他的最黑暗的時光中，他也曾依靠在我的肩頭，輕聲問過我：“你……為何而來？”
    同樣的一句話，當他第一次詢問出口時，我沒有給與他明確的回答，但是當我能再次站立在他的身側，給他堅定的依靠時，我隻是淡淡的，不帶一絲猶豫的麵向他說道：“為你。”
    雖然那時我在他的眼中已隻剩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但他眼角溢出的淚滴，見證了我曾為這兩個字而付出的所有努力與非議。
    國慶假期如約而至，原本3天的假期，因為正好趕上周末的原因順延到5天。
    國慶第一天，早上不到七點，我就迷迷糊糊聽到廚房中傳出響動，我滿臉倦容的圾著鞋朝廚房走去時，正好迎上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眸，澄澈見底，給人以希望的光芒，那是方海，朝氣蓬勃著正一臉笑意的對我說道：“韓老師，吃早飯了。”
    “韓遠，叫我韓遠就行。”對他如此說道後，我轉身掩住嘴角不自覺流露出的笑意，進了洗手間。
    大約過了一刻鍾後，我從洗手間出來，便見到方海正靜靜的坐在餐桌邊上，手裏拿著昨天的報紙，隨意的翻閱著。
    看見他嘴角扯過一個笑意，我幾步上前，走到餐桌邊坐定後，對他笑著問道：“怎麼了？看見什麼事了，讓你這麼開心？”
    “沒……沒……”雖然他嘴上說著沒，但還是忍不住的笑著，我一時好奇，想去搶過他手中的報紙，卻突然一個不妨，腳底一滑，差點撞翻餐桌。
    正在這時，對麵的方海見狀，立時伸手扶住了我滑倒的趨勢，可也是那一個瞬間，我們四目相對。
    無言靜默的看著對方，看著對方眼底散出的眸光，過後想想，也許很多事情，在那個瞬間便發生了改變。
    心底掠過一絲奇異的感覺，便聽到麵前人語氣一高的對我說道：“你……沒事吧！”
    我尷尬的朝他笑著坐回座位上後，對他擺了擺手算作回應。
    一杯牛奶，兩片切片麵包中夾著一個煎蛋和幾片生菜葉子，再配上一盤水果沙拉和一小碗燕麥粥，當我認真的掃過麵前餐桌上的食物後，將驚訝的目光投向方海時，卻聽到了一句毫無客氣的話，帶著需要被人寵溺的驕傲。
    “怎麼樣？韓遠，我當你的房客還稱職吧！”
    先不管稱職與否，而我此刻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這些……你是怎麼做到的？”
    “如你所見，原料，鍋鏟，微波爐和方海大廚再加工。”
    停頓三秒後，我們一起看向對方，笑出了聲。
    一頓豐盛的早餐被我狼吞虎咽吃光後，等我們出門時，已將近七點四十，方海看向我，我卻也同時看著他，“要不……”還是一起開的口，我不太確定，他是否和我想的一樣，但還是搶先一步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要不，我們騎車去吧！”
    “可……來的及嗎？”
    “事在人為。”我看了看遠方漸漸將要破出雲層的朝陽時，對著方海抱以燦然的一笑後隨即說道：“總之今天不要辜負了這座城市難得的晴好天氣。”
    等我從車庫中將自己的車推出後，這時朝陽已出，遠遠便望見了周身暈染著一層橙色光圈的方海，正靜靜的立在原地，朝著我的方向張望著。
    那個瞬間，我心情出奇的好，便快步騎著車上前，在他腳邊停下後，對他說道；“稍等，我去值班室再借一輛。”
    晨光中的他睫毛微顫，溫順的朝我點了點頭。
    出了小區大約十分鍾，隨後我們左轉順著非機動車道，加入了騎車人潮中，順著元順路，一路向南，我與他沐浴在時而拂照全身的朝陽中，一路有說有笑的朝著校本部而去。
    等我們將自行車停在停車棚鎖好後，快步朝著實驗樓走去，坐電梯上到九樓時，我看了一眼手表，不早不晚，正好八點半。
    在心裏舒了一口氣，我領著方海朝實驗室走去，一同搞這個實驗項目的另外幾個人倒是早先來了，見到我來了之後，玩的好的哥們，不免拍著我的肩膀揶揄了幾句，我看向等候在門口的方海，自嘲的一笑，隨後便和他們商討起具體的實驗方案。
    期間，我不時轉頭看向走廊，而那個單薄的背影就背對著我，一直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待著，不曾離開。
    大致和他們敲定了幾個預選方案後，我們初步決定先分成四個小組，然後前兩天大家先各自準備分配給每個小組特定的工作。
    在分配人選時，一起的一個女生倒是看向我，但隔了一會後，當分配到我領隊的這組時，我還是婉言謝絕了其他人的加入，盡管知道，缺少了他們的幫助，自己做起來，一定會吃力不少，但是轉頭瞥見那個立在原地的身影後，我還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也許有陌生人在身邊時，他會拘謹。
    大約到下午六點時，一天的工作才勉勉強強算是告一段落，我走到方海的麵前，拍了一下他的肩頭，對他說道：“累了吧！”
    並沒有想象中聽到他以往淡然的回應，許是真的累了，他隻是倦倦的看了我一眼後，便無力的笑了笑。
    那一刻，一絲心疼的感覺瞬間淹沒了我的心田，讓我情願溺斃其間，不死不休。
    和他們告別後，我與方海並行走出實驗大樓，朝著停車棚走去，等我將車取出後，停在門口，卻久久不見方海出來。
    無奈，我隻好將車停靠在一邊，再去找他時，隻見黑暗中隱約印出一個瘦削的人影，推著車朝我走來。
    看見他落寞的神情時，我不禁開口問道：“怎麼了？”
    “後胎好像漏氣了。”
    “啊？我看看。”用手捏了捏車胎後，我無奈的雙手一攤看向方海。
    “怎麼辦？”見我如此，他隻好一臉愁雲的看向我問道。
    “怎麼……辦？好辦！我載你！”
    一個響指回蕩在昏黑的停車棚中，將方海臉上那一瞬驚訝的神情湮沒後，我載著他，穿行在校區裏那條鋪著薄薄一層梧桐落葉的路上，聽著車輪底下傳來的陣陣脆黃的大片樹葉被碾碎的聲音，一路笑著朝“家”騎去。
    有微風輕拂過耳畔，像是情人間耳邊的呢喃，說著地老天荒，說著愛情永恒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