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荊棘の愛——05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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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の愛——05方海
當時奮不顧身伸出手,看見了輪廓就當作宇宙,甜美的習慣變成生活後,才了解了我們曾走過,誰為情所困,誰為愛犧牲,誰比誰深刻,若是不曾經曆過,如何懂得?----題記
從醫院出來後,天色已近黃昏,九月底的江城此刻有種朦朧的景致糅合在水天一線的淮海之濱,搭乘市區內的觀光巴士,耳邊不時響起車上遊客的低語聲,與車內廣播不間斷報出的景點簡介混雜在一起,思緒紛亂著,轉頭隔著車窗玻璃,隱約能看見一抹懸掛在天際盡頭殷紅如血的晚霞,印著昏黃的夕陽,懶懶的不肯散去。
何謂背井離鄉?何謂自此久別?從我隻身一人來到這座濱江之城時,記憶之中的那些點點滴滴的過往便像一道道深紅色的刻痕烙印在我的心間。
隨意翻檢了一遍記憶,而那些所有與美好有關的事物,浮現在眼前的依稀是奶奶那永遠慈祥的麵容,自5年前的那次初見就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久久揮之不去,那時我來這裏上高中,而如今一晃竟已過去五個年頭。
五年,錯過了什麼,流逝了什麼,消磨了什麼。
補習按時結束,11點半當我從媛媛家走出,踏出單元門的那一刹那,聽著身後鐵門“咚”地發出一聲悶響後,我一時茫然無措,不知該去往何方。
慢慢走至不遠處的長椅上坐下,塞上耳機聽了一會第十交響曲,感覺還是無法讓心中安靜下來,便索性取下了耳機,這時卻突然聽到一聲輕問。
韓遠,那是韓遠的聲音,此刻聽來,心底卻感覺異常的熟悉與親近,我抬頭,目光對準了他的臉龐,第一次輕聲叫道:“韓老師”。
他的表情一愣,隨後,坐在了我的身側,簡短地向他說明奶奶的情況後,他也並沒有對我多說什麼,隻有略顯無奈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時候覺得,當時的遇見,待到往後想來,便是宿命的使然。
一盞孤燈,印出兩條瘦長的人影,我們並排坐在長椅上,沉默良久,心底空落的感覺立時襲滿全身的每一個毛孔,不知從多久以來,我也曾問過命運究竟印射在我的身上所呈現的到底是一幀怎樣的景象,或者清晰,或者如現在這般,混沌不堪。
無意識的坐著,茫然的望向遠處的昏黃燈光下幾點飛蛾時,耳邊響起他的聲音,回家,陌生而又渴望熟悉的兩個字,此刻聽來異常暖心,意識停滯著,腳步無由的跟隨著身邊人去往彼方,那個地方謂之“家”。
沉默的夜,萬籟寂靜,不知為何,我輕手輕腳的渡到了韓遠房間的門口,側耳在門邊靜默良久,而後終是伸手去觸碰了一下那扇虛掩的門。
隔著眼瞼上泛出的一絲淚光,我看見那張麵孔此刻正安靜的在月光中舒展開來,舒展的眉頭,舒展的嘴角,安然的睡容,輕輕的蹲下身,背靠在床沿邊上,聽著他悠長均勻的呼吸聲縈繞在耳畔,我的心裏也漸漸趨於寧靜。
是有多久沒有這麼安靜的全心全意的隻為了一種聲音而專注呢?我不禁在心裏拷問自己。
像是一瞬間的恍惚,那些發生在醫院的事情竟然如一縷輕煙般,從我的眼前飄過,卻漸漸消散於無形,麵對父母的冷漠,奶奶含淚的目光,我不曾得見,我想要的溫暖與庇護,究竟是自己這麼多年以來,多大的奢望?
而此時,隻是一個恍然的錯覺卻讓我感受到了,來自於背後的依靠。
事過一年,當我再次回憶起,曾經那麼無助的背靠在那人的床邊時,所能唯一回想起的,卻也隻是那張熟睡在心底的麵容,安然於世的存在著,之所以會想到放棄,會不會隻是因了我愛他,僅此而已呢?
第二天一大早,當我朦朦朧朧醒來時,發現自己依舊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背靠在他的床沿邊,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等腦袋稍微清醒一點後,正欲開口叫他時,猛然一滯,突然止了聲息,看著那張安然的麵容,直到眼睛再次泛酸時,我默默的退出了他的房間。
為什麼會如此?那個瞬間竟像是遇見了另一個自己,在同一時空下那個安然的自己。
因為羨慕著,便更加試圖接近。
坐在去往醫院的公交上,思前想後,我還是給父母發去了一條短消息,隨後便靠在窗邊,看著被晨光裹挾的人群,來來往往的在這座濱江之城的人行道上沉默的前行著,去往何方不得而知,為了什麼同樣不得而知。
到站後,還未及等我移到門邊,便被三四人擁著擠下了公車,等到擁著的人們,各自朝著不同方向散開後,我一眼便望見了那個背影,在此時的晨風吹拂下,單薄而無助的不停張望著。
嚐試著在心裏叫了幾聲,等喉嚨裏終於能發出一絲喑啞的聲音時,我上前幾步,輕聲叫道:“田珊……”
顯然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我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在微風中顫抖了一下後,緩慢的轉了過來。
經久不見,兒時的那幅淘氣模樣,如今倒是出落的更加楚楚動人,看著她略顯詫異的表情和那一瞬間眼底湧現的笑意,我笑笑,伸手在麵前女孩的肩上拍了拍。
“幾年不見,珊珊越來越漂亮了。”這句話在我自己聽來都是一副客氣的口吻。
顯然的客套,麵對著這個與我分開了5年的親人,沒有了兒時在一起廝混的大大咧咧,可卻也隻是5個春夏秋冬而已,卻讓曾經的那些真摯衍化成了如今的扭捏作態,到底是什麼在心底悄然改變?
聽我如此說道,麵前的女孩顯然又是一驚,隨後才緩慢的開口,用一種半是詢問的語氣對我說道:“方海……哥哥”。
接過她的話頭,我低頭笑笑,向她問道:“跟爸媽一起來的嗎?”
看著她點了點頭後,我隨即繼續問道:“最近學習怎麼樣?想好要考哪所學校了嗎?”
感覺到此刻她正看向我的目光,而我卻並沒有轉頭迎上她的目光,隨後聽得她避開話題向我問道:“奶奶……病情,怎麼樣了?”
“是老毛病,不過這次複發比以往嚴重……”隨後我長出一口氣,轉頭對她笑笑說道:“不過你別擔心了,好好學習,奶奶的事情,有我,還有父母,沒事的。”那寬慰的語氣像是在撫慰她,卻也是在安慰著自己。
我與田珊並肩行至住院部門口時,突然聽到了幾聲熟悉的對話聲從那扇用厚重帷幕擋住的玻璃門後傳來,明顯感覺到身邊的田珊身子抖動了一下,她看向我,急急的對我說道:“方海哥哥,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在住院部後的涼亭中坐下後,我與父母進行了長久的交談,最終,他們還是決定接奶奶回他們所在的城市療養,等一切說辭都變成適當的理由後,我轉頭望向奶奶所在的那個病房的窗口,陷入良久的沉默。
曾有那麼一個瞬間,我驚恐於突然從心底冒出的一個念頭,自此分離,恐或永別。
陪同父母一起辦理完奶奶的轉院手續後,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跟隨在父母的身後,一起進入了奶奶的病房,在心裏平複了情緒後,忍了忍眼角將要溢出的淚水,我笑著走到奶奶身邊,溫言對她說道:“奶奶,等您病好了之後,孫兒再來照顧您。”
我看著那一頭銀白的發絲在此刻背後晨光的暈染中模糊成心底一段空白的往事,才想起留住回憶便是對未來最好的承諾。
我攙扶著奶奶,和母親並排走出醫院大門後,見到父親的車已停在了門口,隨後他便走到我跟前,扶過了奶奶的手臂,向著車邊走去,我正不知應該如何揮手作別時,母親似有不忍,還是低聲對我說道:“馬上到國慶節了,你們學校放假後,就回來吧!”溫軟的語氣輕拂過我的耳畔,而對上的卻是父親那雙依舊冷漠的眼,雙手不知如何安置,我欲言又止的望著父親,正待開口時,不遠處卻突然聽到有人再喊我的名字。
我與父母一起轉頭望去,那個聲音的主人竟然是韓遠。
看著他迎麵而來的步履沒有絲毫的遲疑,竟像是一場有備而來的相遇。
我再次抬眼看了看父親,終是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隨後尷尬的對著父母,介紹道:“韓遠,我的代課老師。”
他們三人例行寒暄一陣後,韓遠卻突然轉頭對我很嚴肅的說道:“方海,國慶假期工作的事情,你別忘了。”
母親一聽,隨即轉頭看向我問道:“假期,學校有安排嗎?”
我無以言對,隻好朝著母親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看著那輛車最終淹沒在擁擠的車流中,再難辨認出時,我轉頭看向身邊的韓遠,抱以感激地一笑。
“不用謝我,是你妹妹的意思。”
“我妹妹?”
“她說她叫田珊……可你明明叫方海……”
“我隨母親姓。”淡淡地對他解釋完,我便問道:“你是怎麼……認識田珊的?”
“不認識。”幹脆利落的回答,倒是讓我心中一下充盈起的疑問全都立時化為泡影,隨後便聽得他簡短的解釋道:“路上問路時,遇見的,然後聊了會,最後她讓我想辦法,假期讓你留校,然後……”韓遠說到此時,很無辜的望了我一眼後,便沒了下文。
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我“哦”了一聲後,還是抬眼朝著病房的那扇窗,深深的凝望了一眼。
“但是,真的有工作。”
聞聲後,我轉頭再次將目光聚焦到他的臉上,一臉認真的期待著他的下文,隻聽他繼續小聲的說道:“導師要我乘著假期做一個實驗方案,事先敲定了幾個人選作為助手……”隨後他停頓了一下,望著我,笑了笑後接著說道:“現在看來,你是最佳人選。”
“可我什麼也不會,也不知道這個實驗具體要做的一些事情,還有……總之,我……”還沒等我想到理由接著往下說時,他突然打斷我的話,接口隻說了四個字,可就是這四個字,讓我在日後那段漫長的無邊黑暗中深切體會到了希望和愛的光芒,隻聽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沒事,有我。”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有你,便已足夠,隻因有你,便照亮了我整個世界。
他說陪我走走,我們便一起並肩行走在去往學校的路上,一路上,聽他說起自己家中的趣事時,看著他眼底泛出的那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時,我突然在心底由衷的感歎到,也許那真的是另一個我,活在今朝那依然明媚的晨光中,而此時聽他說著那些陳年舊事,竟如一幀一幀的影像從我的眼前急速的掠過,而那些未曾參與的往事,帶著耳邊呼嘯的風聲,似能填滿我心中那一段空白的回憶,帶著美好,微甜。
末了,聽他感歎的一聲尾音回響在耳際時我正癡癡的看著遠方蔚藍的天空,也隨著他的歎息而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你……為何而來?”略顯突兀的一聲霎時劃破了我們之間遙遠的寧靜後,我麵向他詢問道。
聽不清他支吾半天想說明什麼後,我隻好朝他尷尬的笑笑,也並沒有過多在意,而他似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隨即舒展了眉頭,安然的微笑掛在臉上,印在心底的那張麵容,此刻卻無比清晰的展現在我的眼前,而腦海中存留的那些疑問,便沒有了詢問出口的必要。
不管初因為何?而此時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麵前,與我分擔著兒時的趣事,一起說說笑笑的走在林蔭小路上,看著身邊擦肩而過,不停變幻的陌生麵孔,而唯有身邊人談吐的氣息卻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著,那便是最好的結果。
很久以後,當我們再次聊起那個午後時,他靜靜地望著我,對我說道:“那個晚上,我聽見你哭了。”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出的卻是一片心酸,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滴後,我麵帶微笑的對那時的他說道:“我沒事,不是有你嗎?”
可那晚,我背靠在他的床沿,並沒有滴落哪怕一滴淚水。
也隻是經過了很久的時光沉澱後,我才漸漸知曉,原來你夢中的那個我,是如此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