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曼一離開，大叔就迅速抬頭，正好對上楊詮尊的黑眸。大叔頓時覺得鼻頭一陣刺痛。滿腔的話，不知道從哪句開始說。
    於是，他又低下頭，避開楊詮尊的眼神。
    “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要問？”楊詮尊慣有的好聽的嗓音鑽進大叔的耳中。
    大叔渾身一震，卻沒想要說話。
    他是有很多問題，比如為什麼楊詮尊會和曉曼一起，為什麼會讓曉曼懷孕，阿尊不是同性戀者嗎？難道他是雙性戀嗎？
    突然想到一開始見到楊詮尊的時候，和那個阿進哥火拚的時候，阿進哥的理由！大叔腦子一陣刺痛。嘴裏含著芒果，不敢問。
    可是，曉曼是他的女兒，他是和楊詮尊在一起的！
    大叔狠狠的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揚起笑容：“沒，沒什麼要問的。”
    楊詮尊卻不悅的樣子，盯著大叔，大叔不去看他的眼睛，一直低著頭。
    蘇曉曼出來，拿了包包就走，楊詮尊很自然的跟上去。
    走到門口，蘇曉曼回頭：“爸爸，明天是你的生日，到我那邊去，我和阿尊給你辦了生日宴會。”
    大叔急忙搖頭：“不，不用了，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
    大叔心裏苦笑，以前，他一直期盼蘇曉曼能記住他的生日，然後送點東西給他，哪怕是一塊小小的毛巾也可以，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得到一次。
    沒想到，現在居然能得到蘇曉曼為他辦生日，他可以不要嗎？
    “爸爸，你這是什麼意思？”
    “曉曼，爸爸沒有什麼意思，你和阿，阿尊好好的就可以了，爸爸年紀那麼大了，生日不生日的沒關係。”大叔唯唯諾諾的解釋，一點都沒有長輩的樣子，像是一個無措的孩子。
    “爸爸，我很堅持，如果你不去，就說明你不甘心，你還想要搶走我的尊哥，爸爸，你不能這麼不要臉，阿尊會成為你的女婿的，你知道不知道？”蘇曉曼開始指責，有些不受控製的樣子。
    大叔想到蘇曉曼還懷著孩子，他就開始緊張：“曉曼，別激動，別激動好不好？我去，明天我會過去的。”
    旁邊的楊詮尊隻是抿著嘴，不參與這兩父女之間的對話。
    蘇曉曼得到大叔的承諾之後，才離開。
    大叔緊緊的盯著楊詮尊。在踏出大門的時候，楊詮尊轉過身，看了大叔一眼，那個眼神，卻隻有冷漠。
    大叔心裏狠狠的一揪。
    這一晚，大叔睡不著，他的臥室，在之前的幾個月也是楊詮尊的臥室，裏麵全是楊詮尊的影子，還有兩個人之間的合影，大叔不敢待在裏麵。
    年紀大了，對感情的事情比較容易理不清楚，承受能力也變得薄弱不少，他想起之前妻子去世的時候，他雖然難受，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心痛得快要窒息。
    捂著胸口，大叔張大口不斷的吸氣，臉色瞬間蒼白，似乎喘不過氣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大叔終於緩過氣來。
    大叔整個人縮在沙發的角落，緊緊的抱著自己，無聲的哭泣著。
    第二天，大叔頂著一張誇張的熊貓眼，不但浮腫，還有淤青，大叔急忙找來冰塊覆著，期盼這雙眼睛能回複一些。
    他不是擔心這麼出去會惹來注視，而是擔心曉曼會誤會。
    快到中午了，大叔才磨磨蹭蹭的出了門，走到一半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胡子沒有刮，此刻的樣子看起來，一定憔悴不已。
    要是返回，時間來不及了，大叔隻好放棄回去的念頭。
    蘇曉曼的住處，顯得一片冷清，似乎沒有要辦生日派對的意思，大叔突然鬆了一口氣，他真的怕，如果有很多人在，他會很不自在。
    敲了半天的門，裏麵都沒有要出來開門的樣子，大叔很是奇怪，拿了電話撥了過去，也沒有人接聽，大叔懷疑，曉曼是不是出去了。
    又敲了幾下，大叔決定離開。
    原本他就沒有準備好麵對，剛轉身想要離開，門就開了。楊詮尊一臉睡眼蓬鬆的樣子，光著膀子，隻穿著一條短褲。見到大叔，挑了挑眉頭：“伯父怎麼會來？”
    問完，他似乎想起來了：“哦，我想起來了，曉曼要給你過生日。”
    大叔隨著楊詮尊進去了，看著楊詮尊像是這裏的主人一樣，招呼他坐下，然後到浴室去梳洗，大叔整個人都是呆呆的。
    蘇曉曼起來的時候，楊詮尊已經梳洗穿戴完畢，坐在沙發上和大叔麵對麵的沉默，大叔臉色蒼白，而楊詮尊看起來很是自在，像是看不見大叔的臉色難看一般。
    蘇曉曼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她說過讓大叔到她這邊過生日的話，有一點點的內疚：“那麼，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
    大叔沒有意見，他現在什麼意見都不會有，隻是有些後悔自己沒有打電話過來先問問，要是知道他們忘記了昨晚叫他過來的話，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過來的。
    三人坐在餐廳之後，楊詮尊便靠在凳子上打起了瞌睡，蘇曉曼將菜單扔給大叔：“爸爸，你生日，你自己點菜吧，想吃什麼點什麼，我們無所謂。”
    大叔心中難受，飛快的點了菜。
    他點的菜，不是楊詮尊愛吃的，就是蘇曉曼愛吃的，因為想到蘇曉曼懷孕，他便給蘇曉曼點了燉品。
    看見菜色上來之後，楊詮尊看了一眼大叔，然後給蘇曉曼夾菜：“曉曼，你喜歡吃的菜，多吃一些。”
    “謝謝。”蘇曉曼笑得一臉嬌羞。
    大叔將臉埋著，小心翼翼的吃著，生怕將心底的難受不小心會溢出，影響到他們。
    席間，大叔雖然沒有一直看著他們兩個，也知道，楊詮尊對蘇曉曼的照顧從沒有間斷，不是給蘇曉曼夾菜，就是給蘇曉曼盛湯。
    如果以一個父親的角度來說，楊詮尊做的那些，是一個優秀的女婿該做的，但是，楊詮尊和大叔的關係在前，大叔拿不出作為父親該有的態度去看待他們。
    他隻能做到不看。
    可這也惹到了蘇曉曼，回去的時候，蘇曉曼直接發飆。
    “爸爸，你是不是很不開心？”
    蘇曉曼和大叔坐在後座，楊詮尊開車，打算送大叔回去。
    蘇曉曼的話，讓大叔嚇一跳，他原本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裏，雖然什麼都沒有想，但是他的思緒不在這上麵，車內原本很安靜，蘇曉曼突然這麼一說，很突兀。
    呆呆的看了蘇曉曼半響，他才回答：“不是的，曉曼，爸爸怎麼會不開心。”盡量笑得自然，盡管大叔不太想笑。
    楊詮尊平穩的開著車，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爸爸，我務必要提醒你，你和尊哥已經過去了，你說你沒有不開心，你有看看你的臉嘛？一臉哀怨的樣子，你是我爸爸，被人知道你搶我男朋友，你不覺得丟臉，我都覺得丟臉。”蘇曉曼一臉厭惡。
    大叔沒有說話，低著頭聽著。
    蘇曉曼繼續說道：“爸爸，同性戀本來就不對的，你和尊哥原本也不天生就是同性戀，你還和媽媽結婚，而尊哥原本也喜歡女孩子的，否則我也不會懷孕。”
    聽到懷孕兩個字，大叔哆嗦了一下，突然感覺到車裏的空氣稀薄了很多，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氣，依舊不說話。
    “爸爸，以前我跟你說過，我愛尊哥，而你卻和他在一起，這些事情，我都不再計較了，可是，爸爸，現在我懷了尊哥的孩子，那是你的孫子，你真的要跟他搶爸爸嗎？那你是要孩子叫尊哥爸爸，還是叫他其他的？”蘇曉曼似乎越說越氣氛，臉上越來越扭曲，似乎是他自己也覺得惡心。
    大叔突然聽不下去。
    “停車。”
    啞著聲音叫了一聲，楊詮尊直接轉動方向盤，一踩煞車，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大叔慌忙下次，關上車門的時候，他對蘇曉曼說：“曉曼，你會幸福的，爸爸不會破壞。”
    他不會剝奪女兒的幸福，但是他也無法繼續聽著蘇曉曼對他和楊詮尊之間的愛情的詆毀，卻不能反駁，隻能逃避。
    四十歲的男人了，活到這個份上，隻剩下狼狽，望著車子絕塵而去，大叔突然仰天大笑。笑出了眼淚也不管不顧，旁邊好多人在偷看他，並且在指指點點的。
    笑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止住後，又呆呆的站著。
    一輛公交車在他的身邊駛過，大叔頓時有上去坐一坐的衝動。
    公交車好像明白大叔的心思，直接停在了大叔的麵前，大叔想都沒想，就走了上去。
    對於上一次坐公交車的經曆，大叔已經忘記了，現在的感覺，是擁擠，臭氣熏天，可大叔卻覺得感覺很好。
    搖搖晃晃的車子，不知開向何處，走走停停，接了一個客人放下一個客人，公交車就是這樣的使命。
    大叔渾渾噩噩的坐著，想著，就這麼一直坐下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