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伴君如伴虎
    自從兩人窩在一個床睡了以後，好像有某種東西悄然變化。
    人與人之間最親密的事情，莫過於同床共枕。
    這對餘聖墨或者沒什麼，但對於孤身一個人睡了近10年的解字來說，是個大改變。但解字是個有城府的人，這內心的糾結，他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餘聖墨雖然老實，但睡著了卻是個睡相不好的人。
    愛擠人、愛搶被、愛把四肢像章魚一樣纏著對方……
    就這樣，半夜解字總得被他纏得醒好幾次。現在每晚他做夢，噩夢的主題不再是鬼和僵屍，居然是蛇、章魚這種觸手係動物，弄得解字每次醒來，大汗潸潸，這才發現繞在他脖子上，勒得他喘不上氣的並不是蛇身，不過是餘聖墨纖長的胳膊。
    像他這年紀，正是春眠不覺曉的時候，晚上打遊戲他要玩到十一點，早上得七點坐校車，睡眠不足，他的起床氣就更嚴重了……
    起床氣一大，他就發脾氣。一發脾氣他就扔東西，一個盤子飛出去，就把餘聖墨“破相”了……
    直到看到鮮血從他眉梢眼角處滾落，解字才終於從半夢半醒狀態清醒起來！
    解字大眼圓睜，被嚇懵了！
    他本來想奔過去，和他道歉。可小霸王這輩子還沒服過軟、認過輸、道過歉。他在慣性中變得茫然失措……
    餘聖墨呲牙咧嘴地捂了傷口，就去浴室裏照鏡子，一照發現出血了，也有點憤怒，就往水龍頭裏衝了一下。
    還沒衝完，聽見小霸王一聲暴喝：“你一點常識也沒有嗎？居然用自來水洗傷口？我家有酒精、紅藥水！”
    他氣呼呼地說完，把家庭小藥箱往地上一扔，抱拳而立，挑釁地望著他。
    餘聖墨心裏那個委屈。明明是自己掛了彩，這打人的比被打的還凶，這什麼世道？
    這小霸王也太難伺候了，喜怒無常，不可捉摸。好的時候摟著你睡，死不撒手；不好的時候直接扔一盤子給你放血……怎麼覺得自己伴君如伴虎啊！
    要不是因為他答應了小姨，做人絕不食言、不半途而廢，要不是他手裏還拿著五千塊錢的生活費，不能攜款潛逃，他何必在這兒受個10歲孩子的鳥氣？
    餘聖墨就這樣自己對著藥箱，把傷口簡單處理了。回頭一看，小霸王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他身後，一雙大眼睛黑葡萄似、水汪汪地盯著他，像含著霧氣，像快要滴出水來。
    餘聖墨握了握拳，暗自較勁：“餘聖墨啊，餘聖墨，千萬不要被這破孩子一個狀似愧疚的小眼神收服了啊！你要真這麼心軟，那真是聖母了！”
    “你怎麼還不下去？校巴該走了吧！”餘聖墨大驚。這都七點半了，怎麼解字還和小門神似地站在他旁邊圍觀他？
    “我在看要不要報120！”解字斂了麵上的無措與擔憂，死鴨子嘴硬地昂起小腦袋。
    “切，120是你家開的哦？”
    “我姑媽是人民醫院的副院長……我表哥是救急科的科長……所以120還真是我解家的……”
    “好了好了，別臭顯擺了，就算你解家是東洲一霸，可早上也隻有我會給你做早餐，送你上學！”那些親戚厲害，可他們人呢？
    解字聽了這話，把小腦袋耷拉下去。
    自從自己老爸解兆丁因貪汙大案被省裏的檢察院通緝，解家就把他們獨立出來，忙著撇清幹係，生怕被牽連。
    所以秦負卿隻能從自己娘家裏找人幫著看孩子，解家是靠不住的了。
    但秦負卿沒想到，自己的老娘也靠不住，最後隻得找了這個見過數麵的餘聖墨。
    “好了好了，我的傷沒事，不用驚動120，但下次你得注意，別一生氣就亂扔東西，你看這傷離我眼這麼近，要是把我眼砸瞎了，你怎麼賠？”
    解字聽了這話，不說話了。他現在簡直不敢看餘聖墨的眼。
    他隻知道記憶中的餘聖墨的眼好看的很，像靈動的黑水丸，像寒星點點。要真弄瞎了，那還真讓人難受……
    “來，送你上學去……校巴趕不上，看來要打的士了！”在餘聖墨眼裏，讀書皇帝大，他胡亂用紗布捂著眉角就拽著解字往外跑。
    終於送到學校，他還指揮著解字往學校裏衝刺，還真趕上了上課的最後一道鈴聲。
    解字站在教室外的陽台上，依然瞧得見校門那有個傻乎乎的少年，捂著額頭往裏張望。
    他一輩子都記得這個早上，記得餘聖墨往裏張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