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叫什麼姐，叫她小姨
    餘聖墨在考慮了一小時之後，答應了秦負卿的條件。
    這是個很公平的交易。他去照顧這個小男孩三個月，秦負卿幫他在那個城市站穩腳跟，並承諾讓他學點一技之長，在他沒找著住處之前，都可以繼續寄住在她家……
    當保姆，他是決計不肯的。就算窮，他也不願當奴才，所以他提前說好，他不要工錢，他們不是雇傭關係。
    但給親戚幫點小忙，同時給自己改變人生的機會，他願意接受。那是人情，不是買賣。
    她也是本村人，還和母親是幼時的好姐妹，不算親戚也算老鄉吧！他這個，最多算是“投親靠友”。
    “卿姐，那我去收拾下行李，還得和我外公外婆說一聲……”
    解字在一邊抱著拳，狠狠地咆哮道：“叫什麼卿姐，叫小姨！不都說了，我媽和你媽是好姐妹，論起輩份也叫姨，不是嗎？”
    餘聖墨在一邊搓著衣角。秦負卿保養的好，看著像二十六七的漂亮輕熟女。他叫他卿姐不過是想拍拍馬屁，再說他一大小夥子，見著這麼年青的女人，叫姨還真是叫不出口。
    “對，就叫我小姨吧！你外公外婆那兒我去說……”秦負卿笑著看了看自己兒子，突然有種看到野獸尿尿圈定領地的感覺。兒子在警告她，在讓她與那少年劃清界線，讓她知道輩份有別，她懂的。兒子不到10歲，卻早熟地讓人害怕。
    她眼瞅著這會兒中飯時間，剛好瞧見農民都收工了，陸續由田裏回來。
    餘聖墨的外公外婆自然是認得秦負卿的，也都知道她嫁了個大官的孫子，在城裏過得風光無限。如今她說了要帶輟學的外孫去外頭“打工”，他們隻有點頭的份兒，老實巴交地給他們帶了一大麻袋的水果，又去菜地找水嫩的掐了好幾捆青菜，眼淚巴巴地把外孫送到了船碼頭，目送這三人離了岸，漸行漸遠。
    餘聖墨心頭的感慨難以盡述。他淚眼朦朧地瞧著碼頭上兩個佝僂的老人，離愁別緒翩然而至。他當年離開這裏去城裏讀書，哪會想到有某一天，他隻能在外公外婆的老瓦屋裏才有一席安身之地。現在一切重演，他又要離開這個清苦的農家小院，去往新的大城市——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際遇，還會不會再次悲劇重演，繁華落盡，再次退守鄉下。
    餘聖墨歎了口氣，想了想自己現在的處境——老爸有和沒有一樣，老媽失蹤，他的爺爺奶奶早就過世，所有的親戚都對他閉門不見，生怕這個孩子黏著他們，提出什麼非份要求。現在大學學費很貴的，各家都過的不容易，也各有各的孩子，沒辦法普渡眾生。
    現在他就要離開這鄉下，去大城市找出路。而他身後，隻有剛認了不到一小時的“親戚”。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他似乎也沒什麼好失去的！
    他抹抹眼角，回過頭，盡量保持著麵部表情的平靜，不想讓人看輕他。
    秦負卿和解字都在打量他孤獨的背影，他一回頭，他們就隻得移開視線。
    秦負卿是個解冷場的高手，她笑著拉起家常：“我記得有一年，你媽來看我，我倆說了一宿的話，就像小時候一樣親熱。當時她還帶著你，你那時候大約八九歲，解字剛好一歲，你還幫解字把過尿呢，結果你把自己身上倒是弄濕了……哈哈……”
    “所以，我以前見過你們？”餘聖墨努力回想，還真記得有一次，他媽被打得太厲害，離家出走，帶著他去大城市呆了幾天，那個房間豪華無比，洋房花園，是他去過的最好的地方。他和媽媽就像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和板兒。
    “大概你不記得了吧？你在那住了半個月，解字還很喜歡黏你呢……你和你媽走了以後，解字哭了大半日……做夢也念叨著哥哥……”
    “閉嘴！”旁邊某個霸道的小孩非常煞風景地喝止了他們。
    “哼，我才不會黏任何人，更不會哭！”就算是一歲多，也不允許幹這麼遜的事！
    秦負卿聳聳肩，抱歉地說：“對不起，這孩子被寵壞了。被太爺爺寵、又被爺爺寵，再被他幾個伯父寵，所以我和他爸爸想要管教時，已經來不及了，聖墨，要是他有你一半聽話，那就好了……”說到後麵，她有點落寞、自責。
    “小孩兒有點頑皮，這是正常的。長大點兒就好了！”餘聖墨也隻能這樣笨拙地安慰她。
    “喂，聖母，過來，別和女人呆在一堆沒完沒了！”解字衝他招招手，餘聖墨老實地跟過去，老實地就這麼默認了這個新綽號。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指了指河裏跳躍的白點。
    “這是跳蝦……發大水的時候它們就從小溪小河裏衝到大河裏來，氧氣不夠就往上跳……”
    “跳的好高，酷帥了！”解字從沒見過這樣的小動物，一派好奇。
    秦負卿瞧著遠處的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終於放下心頭大石。
    解字這樣的破脾氣，居然這麼快就和餘聖墨玩上了？看來她不用擔心未來的三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