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自古青蠅白璧,天已早安排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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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前麵那座橋,就是陽州地界了。慕容珮不由地長籲了一口氣,身心都全然放鬆了下來。這一路風餐露宿、膽顫驚心,讓慕容珮好生疲憊。轉念一想,既已到了陽州,不如便去歐陽府歇腳,順便也可與容苛兄見見麵。
這歐陽府雖不比慕容府占地甚廣,幾乎占據了半個巽州城。但歐陽府邸卻建在了陽州城的中軸線上,亦是雕欄畫棟、大氣滂沱,府中亭台樓閣、林園流水無一不有。
“煩請通報一聲,慕容…”
“珮弟!”
慕容珮剛至歐陽府前,便聽得那洪亮而熟悉的聲線從身後傳來,應聲回頭,隻見走在一行侍衛之前的歐陽容苛,依舊英氣十足。
“容苛兄!”
“今天可真是回來得早,不如回來得巧啊!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這位是…?”
歐陽容苛一邊春風滿麵地說著,一邊大力地拍了拍慕容珮的肩頭。
“這是薛寒,薛少俠。”
“幸會幸會。在下歐陽容苛。”
薛寒雖未回敬歐陽容苛的拱手禮,但也依舊點頭示了意。歐陽容苛雖是名門之後,但自幼習武,年紀輕輕便已可親自帶兵,馳騁沙場,最是出了名的不拘小節,豪氣衝天。自是未覺薛寒之舉有何不妥,反倒是因又結交了一位江湖俠士,而更加爽快的笑了起來。
“珮弟,怎麼就你兩人?沒帶護衛嗎?最近荊棘山山賊橫行,慕容伯父怎麼能讓你單獨過來?”
“讓容苛兄擔憂了。這一路上全靠薛兄幫護,我才可平安到此。”
慕容珮與歐陽容苛是青梅竹馬的老相識,關係甚密,就連一向重禮數的慕容珮,在他麵前也僅以“我”自稱。
“原是如此,那我可要好好招待少俠了。來,我們進去,坐著聊。”
“容苛兄,依我之見,還是先去見見歐陽伯父吧。”
“不必了,家父不在,隨聖上南巡了。家母和舍妹也剛巧去廟裏燒香祈福了,似乎正趕上哪路神仙過大壽,還得在那兒住個幾日,吃齋念佛。”
三人在大廳內剛一落座,歐陽容苛就打開了話匣子:“晚膳已命人前去準備,客房也已打掃出來,你們隨時都可前去休息。薛少俠,可是頭一次來陽州?”
“是。”
“那可要趁此機會,好生遊覽一番了。北城的紫竹林,西郊的圍屋山,都是值得一去的好地方。”
“……”
“怎麼?薛少俠對此不感興趣?”
“失禮。”
對於歐陽容苛的熱情,薛寒似是無力招架,麵無表情地致歉後,竟顧自起身,往客房走去,留下慕容珮與歐陽容苛麵麵相覷。
“珮弟,薛少俠這是…”
“容苛兄切勿見怪,薛兄隻是有些不善交往罷了。我與他相處數日,他皆盡心護我周全,為人雖寡言少語,但絕對是正人君子。”
慕容珮一字一句說得振振有詞,反倒讓歐陽容苛感到些許驚訝,“既然珮弟都這麼說了,那便是一定不會錯的,哈哈!對了珮弟,你此行是…?”
“容苛兄,我此次到訪隻是要略作休整,不便多做耽擱。我此行是要前往瑤池…”
“瑤池?!”
歐陽容苛先是一驚,而後像是猜到了幾分事情原委一般,迅速恢複地鎮定。
“可是為尋訪仙瑤派?”
“正是。”
“是為令兄一事?”
“…哎,正是。聽家父之意,此行乃是最後希望,如若落空,便…隻得昭告江湖兄長病逝。”
“珮弟莫氣餒,江湖傳言仙瑤派的幾位長老均已是仙身,這點小事豈有不知之理。令兄之事,除了你我、慕容伯父與家父四人外,可還有誰知?”
“應是無人知曉。”
“嗯…那就好,不過還是得盡快了,近日行走江湖,已經有些關於令兄的流言蜚語了,如此下去,怕是會傷及慕容氏顏麵。”
“…哎…”慕容珮一聲長歎,眉頭一皺。
“珮弟,依我看不如這樣吧。令兄之事,不便與外人道,與其讓薛少俠陪你南下瑤池,倒不如讓我陪你走一趟,反正近日府中也無甚要事。”
“這…也好。讓薛兄陪我走那麼遠,本也頗為過意不去。”
“那就這麼定了。我去給家父留封書信,勢不容緩,明早我們就上路。你先去客房休息吧,順便也和薛少俠商量商量,他若是想要在府上多歇幾日,也完全沒有問題。”
“那麼,就有勞容苛兄了。”
入夜。
庭院內,薛寒用食指輕撫著停在自己左臂上的信鴿,理順了它灰白相間的羽毛,微微一抬臂,信鴿便撲騰了兩下翅膀,騰空而起。在月光下飛行的鳥兒,總讓人覺得似乎是在朝著月亮,緩緩飛去。這信鴿好似一點一點地融化在了月光中,漸漸地看不見了。但薛寒卻絲毫沒有回房之意,依舊靜默地站在背光處,微微揚著頭,任憑夜風撩動自己束起的長發…
信鴿離去後,薛寒仍未回屋,一個人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處,抱臂而立,目之所及處,是天上的一輪圓月。
這一幕剛巧被因睡不著而散步院中的慕容珮,碰了個正著。
“月光如水水如天,薛兄,好雅興。”
薛寒早已察覺慕容珮的到來,但卻並未回頭。慕容珮徑自站在了離薛寒一步之遙的斜後方,亦靜靜地舉頭望月。
“要說賞月,總覺得還是巽州的月光最美,故鄉的月色能生情。”
這幾日相處下來,慕容珮似也漸漸習慣了薛寒長時間的不言不語,他已經可以輕鬆的在薛寒身側有一句沒一句的隨口說點什麼。既使薛寒不接話,他也不覺尷尬。雖然每次和薛寒搭話,他都基本麵無表情,但對這樣絮絮叨叨的慕容珮,他也不曾露出過厭惡的神色。再者,白日裏,慕容珮已向薛寒說明了自己的打算,明日一早就得各奔東西。雖然相處時日算不得長久,但此情此景,卻似是有了幾分惜別之意。
“我家鄉…沒有月亮。”
安靜的夜,薛寒的聲線沉穩而冰冷。
“沒有月亮?是說常年不見月光嗎?抑或是,月色朦朧昏暗?”
“不,是沒有。”
“…沒有?這世上竟還有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真是天下之大。那薛兄的家鄉,每至夜幕,豈非十分昏暗?”
“…你能看得見吧?”
薛寒仍舊沒有回轉身來,隻是放下了原本相疊於胸前的雙臂,而右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枚流星鏢,薛寒微微抬起了右臂,流星鏢在黑暗處泛著點點暗紅的光澤,這微弱的紅光,喚醒了慕容珮腦海中有關鮮血的記憶,那是在瞬間刺斷四條馬腿,最後一鏢奪命的流星鏢。
“此乃…薛兄所用的流星鏢,隻是不知薛兄要在下看的是什麼?不過,在下一直有個問題想請教薛兄,這流星鏢似是會發光,可是由什麼珍奇材質所製?”
“石榴石。”
“石榴石?請恕在下孤陋寡聞,未曾知曉此等奇石,這石榴石可是會發光?”
“在暗處,散紅光。”
“如此奇特的石材,想必應是十分珍稀之物吧?”
“家鄉,隨處可見。”
“哦?!薛兄的故裏還真是別有一番景致,難不成雖是月光照射不到,但黑夜裏這石榴石之光,或可取代月色照明?”
和所有讀書人一樣,慕容珮對異聞怪事也是興趣頗高,越說越來了興致,兩眼金光閃爍,一副求知若渴之樣。
“……”
麵對興致勃勃的慕容珮,薛寒卻又再度陷入了沉默。
“天下之大,果真是無奇不有!正如書中所言,讀書萬卷,行路萬裏。他日若是有緣,請務必帶在下前往薛兄的故裏,好好遊曆一番!”
薛寒不答,隻是徐徐轉身,望了一眼滿麵笑容的慕容珮,一向冰冷的眼神,在那一瞬間好生複雜。但下一秒,薛寒便撇開了目光,緩緩地回了客房。
同夜,巽州城。
柳媚娘的窗格大開著,屏風內側時常空空如也的烏木雲龍鳥架上,難得的多了一隻信鴿,正在悠哉悠哉的大快朵頤。柳媚娘養鳥,卻不囚鳥,所以房內單有鳥架,卻無鳥鏈,所養之鳥,均是來去自由。
此時的柳媚娘正坐於案前,將剛剛看完的紙條單手捏作一團,再攤開掌心時,紙條竟就這樣憑空在她手中燃燒了起來,眨眼,化作灰燼。她略有所思,沒想到半途竟會殺出個程咬金,既然不能明往,那麼就…
柳媚娘撕下一頁紙箋,提筆寫道——暗隨。